李特又招来夕斌,低声道,“陈家兄弟很快就会来里,那母女一时出不了这镇子,你我当在这里拖延他一些时辰,你去找杜新,对他说,望见这里大乱,就催马过来接应,不乱,不要妄动,你也不要进酒楼来,寻一个便处藏身。”
“门督你呢?”夕斌压低声问。
“我就在这里等那对恶霸兄弟。”
“那我护在门督身边最好。”
“不,”李特一笑,“你在一旁,他们便有了底,你不出现,他们不明就里,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明白了。”
夕斌正待要走,李特却用手按住夕斌的肩头,说,“跟你说过多次了,凡是跟随我的,无论高下贫贵,我都以兄弟相待,他们都称我为兄,为何独你总改不了呢?马上改了。”
“嗯…是,”夕斌拱手过顶,“大哥。”
陈家兄弟是这镇上的恶霸,这是无疑,如果谁说他们不是恶霸,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高兴,他们似是以此为荣,实则他们是以此为生,做恶霸久了,他们又总觉得自己恶得不够狠,霸得不够凶,于是就再凶恶一些,再强霸一些,以至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俨然把自己当做此地的领主。兄弟俩是一起拼打起家的,感情自然是好,谁都离不开谁,一时都不行,当然,也许是因为他们仇家太多,所能信任的又只有亲兄弟,所以,也都不敢相离。
此时,他们俩就在一起,而且正打算一起做件凶恶的事。
目标是一个并不起眼的摊子,是个书摊,并不是卖书的摊子,而是替人写书信的摊子,摊主是位先生,姓何,摊上挂的小招遥旗就写着一个何字,何先生大约有三十好几的年纪,其貌不扬,面容憔悴,穿着件破旧却洗得干净的青衫长衣,完全一副穷儒生的样貌。
这样一个落魄的穷儒生又怎会勾得陈家兄弟想做恶呢?
陈家老二正在问话,“我看你是个读书人,一向也不为难与你,可你却真的是不识好歹,敢给姜家写状子告我,你是不是忘了是谁赏你在这块地上吃饭的?”
何先生并不慌张,抚了一下须髯,说,“何某代写书信,一向不涉他事,状子却是不会写的。”
“嘿,还抵赖,有人看见老姜家的人找你写状子了。”
“那是家书,是给他一远亲所写。”
“不是,是状子,不是状子,为什么两天之后,县衙就来人找我,说老姜家递状子告我?”
“那姜家为何不会在县城里找人写状子呢?何以就认定是我写的呢,那个说看到我写状子的人看到纸上所写的字了吗?写的又是什么内容呢?”
陈老二一时语塞,揶揄了一阵,大声道,“你不用抵赖,就是你写的,实话告诉你,状子我看过了,上面的字就是你的字,我认得。”
何先生微微一笑,伸手拈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告字,道,“你看是这种字吗?”
陈老二歪头瞧了瞧,使劲点头道,“是,就是这种字,错不了。”
何先生却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告字,却是换了一个字型,“这个呢?”
陈老二又点头,“是,个字没错。”
何先生又用另一种字型写了个告字,“这个呢?”
“一点没错,和状子上的字一模一样。”
何先生轻轻放下笔,道,“你可知我写的是什么字吗?”
陈老二愣了愣,他实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勉强认得陈字怎么写,却不会用笔,只会用指头描。陈老二发窘,道,“不管什么字,我能和状子上的字对起来就行了。”
何先生淡淡地道,“我这里写了三个字,却都是一个告字,只不过用了三种写法,这个字在状子里是一定要写到的,你说这个字的三种写法都能在状子里找到,那就奇了,我怎么会在一个状子里用三种写法去写一个字呢?难不成要考那县老爷的学问?”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陈老二更是尴尬,有怒却发不出来,回头来看陈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