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庠见杨隗二人心切,就略回想了一下,道,“那还是去年,我外出公干,行至清水县境,途经一座高山,翻至山间时,时值正午,几个随从力乏,已迈不动腿了,见前方正有一座观宇,就带了他们去投,那观宇不大,迎我们的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道人,见我们是赶脚累了,求地歇息,就把我们安置在一间偏房,我们自带了食粮,不再烦道人,只讨要了水喝,随从们吃罢饭,就困乏得要睡,我也就由得他们短睡一会,独自出了门,打算在观里转一圈,看看光景。
转到后院时,见庭中有一苍发道人正持着一根长杆在反来复去地抖,就驻步观瞧,也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这般年纪,能将长杆抖得呼呼生风,也确实了得,那道人见我立在门口,停了杆,邀我进院,就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坐了,和道人只聊了几句,便知他修为渊深,是位世外高人,就敬之以师礼,他端详了我一阵,说,足下有英武之姿,当为大材,只是气刚盛,性清傲,行事当慎之,否则将有无妄之灾,我并不以之为意,只出于尊敬,向老道长说了声承教,看得出,道长知道我的心思,他捻髯一笑,问我,君以武立命,使的可是刀吗?我颇有些诧异,就应是,他说,刀性至刚,宁折不屈,正符君之性情,然刚强易断,恐会妨主,不若易之,我问换什么兵器为佳,他指着长杆说,此械最佳,我瞧着长杆禁不住笑,道长却变得极严肃,说,君之命托刀械,夭折必矣,托于此械,能曲转性情或可续延,然若性情终不能改,更何械具都是无益,君勿以我言为戏,当慎之,说罢,竟拂袖回屋去了。
我听了道长的话,心下也有些坠坠难安,临走时,仍是那一大一小道人送出,我便向他们询问那后院观主的名号,道人说,那是不是本观主持,是自蜀中云游来此的仙长范长生,范长生是得道的方外高人,能在此观中得遇,当真是件幸事,且又后悔未能向他多多求教,不过,他所告戒的话,我当真的也往心里去了,自此,就弃了刀,改用矛槊。”
杨褒喜道,“原来玄序兄得遇的是范仙长,能得他指点,真的是此生之幸了。”
隗伯大声道,“范老神仙咱早就听说过了,听说是神通广大,呼风唤雨,一般人是见不到的,三哥你能见到他,还能受他点拨,就是说三哥你也不是个凡人啊。”
李特此时心下一动,他的妻子曾在青云宫见过范长生,并且得回来二首谶诗,一首是说他的,另一首是说他的两个儿子,诗意他解不透,也一直想寻个高人帮他解,却也总寻不到,这时又想起此事,犹豫片刻,终是没说出。
几个人的话题便即又转到了神鬼逸事上了,兴趣盎然,杯酒交错,十分惬意,直至夜深不罢。
杨褒在略阳郡又留住了几日,本想能见一面夕斌,但滞留时日渐久,不能再多耽搁,就向李特兄弟告辞,自回天水去了。隗伯本是郡北一氐人族酋,因慕李庠的威名来投拜,已在郡城盘桓了月余,心下念着族里的事务,也就辞别去了。就在两人去了不多日,夕斌便来郡府报到了。
.
秋季多雨,陇右不是一个多雨的地区,即使是在雨季,然而今年的雨水却特别的多,一场雨接着一场雨,一场比一场大,时间还越长,许多地方涝灾严重,更严重的是,有些山地泥石崩塌,压没村庄,一下就死掉数百口人,令人闻之心悸。略阳郡便是多山的郡,而山之多之险尤以平襄县为最,所以,平襄县境内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泥石崩塌,虽只有两处,却陷了三五个村子,连死带伤六七百人,更有数千人无家可归,灾民忍耐饥寒翼望官府赈济。
辖内出了这等事,郡守自然不敢轻怠,急派出两路人去灾地督办治灾及赈济事务,一路是郡丞亲自督着赈济粮物前去,另一路则是新任的主薄李庠。
李庠一路顺畅无事,郡丞这路却在半途中遭了周边饥民的哄抢,赈济粮物一扫而空,郡守得讯也吃了一惊,思忖此时正是民情汹涌之时,若强拿惩治,恐激起民变,只好先按住此事不问,别遣李特押送粮物至灾地,往来数次,就离不得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