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冉的脸色一沉,也压低声道,“休要胡言,莫乱了我的军心。”
辛冉略一停,问,“你来时,可曾见着清水县令?”
刘挺摇头,“没有,我见你不在大帐,就往外走,却着了贼人一箭,幸得帐中那名亲随护着我过来,那时县令应还在后帐,他一文官,跑不得路,许是遭遇了乱兵,被掳去了。”
辛冉微一沉思,又问,“那两个人,砍了吗?”
“那时已经大乱,我严督行刑,亲眼看着砍了一个,另一个……也应该砍了。”
“砍的可是那个小贼?”
“正是。”
辛冉长叹一声,道,“可惜啊,你急了些,他们晚了些,否则此祸可免。”
刘挺不知辛冉所言何意,正待要问,突听军营后方喊杀声大起,不多时,有军校来报,一股贼兵自营后攻来。
辛冉脸色微变,即又恢复冷峻状,传令道,“命兵众各伺其职,各守其位,有退却,怯战者,立斩。”
转对刘挺道,“你去营后督战吧,营左营右我俱有安排,只有营后颇不放心。”
刘挺应了声,扶住受伤的肩头发足奔去。
营后的战况,居然比营前还要险恶,刘挺奔来时,有几处营栅样已被贼兵攻破,贼兵驰马涌入,兵士们大惧,虽心知身后无路可退,但却无法抵挡住,贼兵势如倒海翻江般的进攻,只得且战且向后撤步。
刘挺急召马军赴战,以长枪手协助,几番拼死搏杀后,终将贼兵顶出营外。
刘挺得以喘息后,这才留心观察这股自后杀来的贼兵,竟见这股贼兵人数并不多,约有六七十骑,却严整有规,分列五队,攻时,五队互应,进退有序,无全不同于前营只顾拼命冲杀的匈奴人,更不同于四十二煞之类毫无攻杀战法的贼兵,刘挺的额头上不禁泌满了冷汗,他知道,刚才之所认能将这股贼兵顶出营外,靠的是多出对方两倍的人,更令他心惊的是,贼兵好像损失并不大,而自己的营中却或死或伤倒下了一片。
“他们是什么人?”刘挺的这句话虽然是大声喊出的,但只不过是为了发泄一下胸中积郁,他没想问谁,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可是,竟然真的有人应声了,应声的一名兵士,那兵士大声道,“他们是氐人,我听得懂他们的话。”
“氐人?”刘挺惊讶地问那兵士。
“是氐人,我在氐人住的地方呆过很长时间,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刘挺不敢怠慢,立刻唤来一名军兵,嘱他到前营将这里的状况如实向辛冉禀报。
就在刘挺这边的危机刚刚缓和,营左营右几乎同时响起了喊杀声。
辛冉的脸上开始显现出焦躁和慌乱的神色,他不断调拨着马头,时冲左,时向右,再转向后,他不知道自己该督战哪一方。他是一个经历过更残酷的战场征杀的人,甚至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隔间翻滚过,他本不该显露出这般没有把持的神态,他似乎已不是那时的他了,此时的他又在想着什么?蓦然呈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个女人,美丽而风姿绰约的女人,折磨他令他魂牵梦绕,既使近在咫尺也不可触及的女人,女人是李特的女人,于是,李特的闪现出来,一股怨怒也由辛冉的内心升起,他拼命去涂抹这个人,要将这个人从脑海里清除掉……
一声长长的马嘶,将辛冉又拖回到了一个血腥而恐怖的战场中。
他的弓弩手已经用尽了箭矢,事起仓促,他们没能带来更多的箭矢,他们只好丢掉弓弩,持起刀枪,透过栅墙,向冲抵近前的敌人劈刺;他的一百马军在营中驰来奔去,奋力去拼堵那些被贼兵突破栅墙,马军在不断减少,营内四周的尸体和伤者却不断增多。
辛冉提紧长槊,再将自己的坐骑勒稳,最后一搏的时刻或许就要来了,那四面扑来的喊杀声犹如崩堤压来的滔天恶浪,正欲将他和他的这几百军兵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