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松边说,边观察着夕斌,他开始怀疑眼下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去,只一具空壳置在洞口。想到这里,他甚至产生了爬过去查看究竟的冲动,不过这冲动只闪过一瞬,立即就恢复了理智。
“我一直在算着时间,若是没料错的话,官军现在已经开进红崖镇,包围了杨宅,好在杨宅已经空空无物,官军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会抓住几个有没逃得了的下人,很快,他们就会赶到这里,官军没有直接到这里来,便可见之前来的那几个小贼,的确是贪功,并没有把所查实情全部禀给雇主。”
薛松发现夕斌好像动了一下,就继续说。
“可惜啊——,不用等太久,你和我会一起丧命在这里,你我的命运已经不能自己把握了,哦,不是,少年人,你还有生机,唯一的一丝生机。”
夕斌回过头,看着薛松,薛松虽看不清夕斌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得到,他已经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你现在立刻就下山,不要迟疑,离开这座山,更名换姓远走他乡,你就能活下来。”
夕斌角盯着薛松,没有动,也没有问话,薛松却明白夕斌想说的话。
“我吗?你放心,我肯定会死,官兵将马上包围这座山,即使藏身在这座山洞,迟早也会被发现,发现我的时候,便是我的死期,若你在里,你只会陪我死,他们不会留下一个知道一切阴谋的人,所以,少年人,你现在还有机会。”
夕斌盯了薛松一会,又将脸转向洞外,继续眺看远山。
薛松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走,你当然不会走。”他抖了一下连着双手的锁链,“不过,也许还会发生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你死,我活。”
夕斌没有动,似乎没有听到薛松的话。
薛松皱了皱眉,“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夕斌仍不动。
薛松有些失望,轻叹一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该是二更天了吧?你不打算去前面的宅子看一看吗?我算计着,现在,那个地方一定很乱,你不一定要去做什么,看个热闹总是可以。”
夕斌微微动了一下,他在侧耳倾听,似乎真的有自远处传来的声音被他察觉到了,薛松也就不说话了,他也努力地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夕斌忽地站起身,将脸转向了薛松,薛松明显地感觉到夕斌是在惊讶望着自己,于是一笑。
“去看看吧。”又一举连着双手的锁链,“这次,可以不锁吗?你要知道,我根本挪动不了,即使能爬出山洞,也爬山不远,被你拖回来的滋味更不好受。”
夕斌还是将那条锁链锁在了岩壁上。一个令他惊讶到佩服的人,他只能怀着恐惧谨慎防范,不敢有一丝松懈。
杨家别业因是建在荒外,为防贼盗,故而建得高大坚实。这时候,高大的围墙外尽是官军,点点火炬连成一片,将杨家别业自黑暗里映脱出来。
官军是轻简而来,对高大的围墙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挥舞刀枪火把,冲着墙里呐喊威喝。
有十几个官兵凭着强壮,搭成人梯,向墙上攀,攀在最顶的那人刚自墙上露头,却被墙里的人不知抛了件什么物什击在头上,登时向后一仰,就跌落下去,后面的人就不敢再上了。
面对的高墙坚门,官兵无奈,只好去周围砍伐树木,制作简易的梯子。
夕斌不知道宅院里是什么人在拒抗拒官兵,他带走薛松时,整个宅子只有一个看宅的老仆,那老仆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艰难,怎能抗拒官兵?欲要进宅查看,怎耐宅院被官兵围住,无法入内。
夕斌正在纳闷时,官兵已制好数十条梯子,却也很讲求攻墙的策略,分成十数队,从四面齐攻,先以数人向院内投掷石块,掷石时,即在墙边搭上梯子,官兵排一纵攀梯而上,待有人登跨墙头时,便停止掷投石块,因墙高院黑,上来的人不能即就跃身下墙,最先上去的两人要分左右骑跨在墙头上,待自下传上来另一副梯子,搭在墙的内侧,才可使后面的官兵随梯而下,进入宅内。然而,还没待第二副梯子搭下来,宅院内却于此时发起了反击,那些投进院中的石块,又一块块飞向骑跨墙头的两人,只砸得两人头破血流,急抢梯子向回撤,那梯子上本就附着一纵人,再多挤上两个抢梯子的,且加之梯子简易,搭的人一多,便不堪负重纷纷折断,一梯官兵直跌得屁滚尿流,叫苦连天。
攀爬这等高墙,绿林人往往会用飞勾绳锁,勾挂住墙头翻跃而入,而官兵们却没有这些本事,只会蛮攻,加之县属衙兵,平时并无战事,弛于武备,除了挥枪舞刀吓唬人之外,也没什么真实的能耐,强攻了两番,见军中几个持勇好胜的都落得头破血流、断腿伤腰的下场,俱都吓寒了心,只躲在后面大声呟喝,再不肯向前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