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自称“苏婆”,是苏氏村年纪最大的老人,算得上德高望重。
领着玩家进院子的当口,她大致说了下村里的概况。
苏氏村没有村长,也没有其他村官,所有事务都由苏婆和她孙子阿喜操持,所有旅客也都由他们一家接洽。这个看上去随时会散架的老婆子,俨然是一村之主。
杨运东听了苏婆的介绍,拧着眉问出了先前齐斯问过一遍的问题:“你们村其他人呢?”
苏婆笑着答:“大白天的,他们都歇着呢,等太阳下山了,他们就爬出来干活啦。”
这话的表述怎么听怎么奇怪,张立财压低声嘟囔了一句:“哎呦我去,村里其他人别都是鬼吧?”
没有人搭理他。
朱玲看着和活人无异的苏婆,嘴角忽地漾开盈盈的笑意:“苏婆,您孙子真可爱,就是有些太瘦了,男孩子要多吃点肉才好。”
她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肉”上,也就是玩家们最在意的地方。
苏婆的脸色倏地垮了下来,语气不善:“不能吃肉,再吃肉要出事情的。”
这话直指副本的关键,有几个玩家忍不住越过朱玲追问。
“再吃肉会出什么事?为什么会出事?”
“你孙子说你们村出过一件事,很久都没人来旅游了,是怎么回事?”
“祠堂为什么要留人打理啊?有什么讲究吗?”
一堆问题一股脑儿砸下来,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苏婆冷冷道:“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事,和你们这些外人无关,你们只管在这儿住五天走掉就好。”
见NPC明显生了气,朱玲连忙赔着笑打圆场:“是我们唐突了,还请您不要介意。您不想说,我们也不问了,您看可以吗?”
“还是小姑娘你懂事。”苏婆没有牙的嘴巴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笑容,脸像菊花似的皱在了一起。
她略有些迟钝地转过身,在前头一摇一摆地走着。
齐斯跟了上去,若有所思。
听男孩的口风,这个副本有一部分世界观是要从苏婆这儿问出来的,但眼下苏婆明显不打算说实话。
——要怎么才能撬开她的嘴呢?
十一个玩家不声不响地跟着苏婆,不多时便尽数站到了宅院中。
眼前的宅院没有多少陈设,院角的一口井不知为何被封上了,边缘残破、废弛已久。
庭院正中摆了一张巨大的圆桌,虽还未上菜,却平白给这座寂寥的宅院添了几分人味。
西边的柴房堆着歪七扭八的薪柴,旁边斜搁着柴刀、锄头之类的用具。
北边则是主屋,门上贴了鲜艳的倒立福字,但由于灰扑扑的底色太沉重,这抹鲜红并未增加多少喜庆的感觉,反而显得违和。
东边是一排分隔成小隔间的厢房,瓦片零落,门户紧闭,上面贴满了破破烂烂的黄色符纸,让人没来由地往闹鬼方面联想。
朱玲指着门上的符纸,压低声介绍:“这些都是最平常的驱鬼求平安的符,不过已经失去作用了,应该是线索。”
周依琳抽着鼻子,小声分析:“我猜在村民变成鬼之前,村里就……就闹鬼。”
杨运东道:“也可能是这些村民心里有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同志,俺见过这种符,闹大灾死了人后,各家各户都要贴上去去晦气。”一个老人操着口音插话。
他叫做“朱大福”,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满头白发,俨然是个老实本分的老农。
见玩家们都看过来,他不自然地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自己同样粗糙的手臂,有些局促地说:“俺家以前也有这种院子,一个大院里要住好几户人家,也不知道这儿有没有空屋子,够不够俺们住。”
苏婆闻言,咧开嘴笑着说:“一共六间房,人死光了,都空下来喽。”
她指着一间间房子,挨个儿数道:“这间原先住着石头他娘,她抓了把麦子藏裤管里没交,被社里查到了打死喽。”
“那间住着的一家六口,煮草根根榆树皮吃,吃了拉不出来,肚子胀得跟皮球似的,都死啦。”
“最里头那间,那老头子腿脚不好下不了床,被发现死了的时候,饿得只剩下一层皮啦……”
每间房间按苏婆的说法都死过人,死法不一,但无一例外十分凄惨。
玩家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在现实里,听到旁人的苦难或许还能作为谈资聊个新奇,落几滴泪水表示同情;但在副本里,他们切切实实地知道,死了的人是真有可能变成鬼来索命的。
张立财白着一张脸,小声嗫嚅:“我们就一定得住这儿吗?能不能换个地方?”
苏婆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咱们村一共就这六间空房,每个房间最多住两人,你们是一起来的熟人,自己商量吧。”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