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王子不会允许我离开这里,我的子民的残余更无法驾驭这种力量。但你,可以饮下我的精华,来给他们一个解脱。”
小原体继续慢慢往后退着。“这听起来……”
“这并不是没有报酬的劳累,女王的猎犬很快就要寻味而来,你需要抵挡他们的力量,甚至给他们真正的终结。”
罗嘉一直退到背抵上了门,随时能够夺门而出。“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再不做决定的话,你的朋友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水晶面具上光影变幻,流淌出动态的画面来。纳瑞克在某个昏暗的场所被一群人所包围。虽然称之为人,但罗嘉并不是很确定这个定义。因为这些家伙个个小腿以下毛发密布,本该是脚的地方唯有一双蹄子,手臂化为螃蟹似的钳子,白皙嫩滑肌肤上满是伤痕,有的还带着锁链。
“什——什么!”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罗嘉已经冲到了面具前,一手重重砸在面具上。他听到自己指骨断裂的声音,但并不在乎。血从他还未成熟的指间流下。“放开他!他和这无关!”
“这是黑暗王子的仆从们,欲魔。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完全消灭他们。拔出这把剑,你会拥有自己需要的力量。”
怪物们扭曲的面容上呈现出嘲笑或疯狂的神情,最靠前的几个凑了凑,爪子已经放在了纳瑞克的剑和身体上,仿佛随时会将其洞穿。
小原体依旧来不及多想了,他猛地抓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把仿佛和水晶结为一体的剑身拔了出来。
一道比死亡更冰冷的银光冻结了时与空,光线为之停滞、弯折。面具破碎,融化成大股大股晶亮的液体,和整座房间一起被卷入无形的旋涡中,这漩涡的终点正是老妪之剑。它贪婪地吸吮着,直到一切都变为空无,直到辉煌的房间乃至整座神殿都被卷入旋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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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愉之殿深处,色彩丰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地步,唯有染血的珍珠宝玉才值得装饰这深梦中的欢乐场,盈盈地放着恶意的光华。重重坠地的丝绸帘幔间飘荡着甜腻的焚香,和飘忽的乐音,令人生出无穷遐想。
假如有窥视的目光足以穿越相互背叛的爱侣皮肤制成的丝滑布料,不被假面舞女的缭绕的舞姿迷惑,那就可以一窥天鹅绒床幔下影影绰绰的轮廓,一只细滑的手垂在床边。
音乐骤然静止了,六环中的放肆欢闹声随之熄灭。每个色孽的仆从都感受到了他们主人的惊疑不定,为此而战栗不已。方舟中的先知们皱起眉头,为如影随形恶意的片刻消泯。
在那么一瞬间,假面舞女的舞姿错了一个节拍,她转过黄金面具下的眼睛,那双足以令人献上灵魂的眸子盛满惶恐。但主人似乎没有追究她失礼的意思。永恒舞者战战兢兢地举起双臂,随着色孽精致而诱人的笑声开始优雅地回旋。
“还没完呢,莪的小星星。”她听到主人温柔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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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声,剑尖落在了地上。罗嘉甚至不能把看似轻薄的剑举起片刻,即使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成年的战士。他能感觉到薄薄金属中比他全部的生命与思想更沉重的力量。
“纳瑞克!”他终于搜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锈蚀的甲上如今满布猩红黏液。罗嘉不顾一切地拖着剑狂奔过去。“坚持住!”
噗嗤一声,纳瑞克捅穿了一个欲魔的胸膛,稳稳搅动两下,在对方半男半女的胸口制造了一个大洞。又扭转剑刃,顺势劈开最后一个的腰部。那个被腰斩的欲魔上身飞了出去,半羊的两条腿居然还继续往前跑了两步,才抽搐着扑倒在地,尖尖的尾巴颤抖着不动了。
在满地残躯的呻吟和挣扎声中,一大一小两个人遥遥相望。圣杯骑士抖落剑尖的血,不明所以地看着幼小的原体。
罗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方身后被打开的牢门,纤细的符文在上面闪闪发亮。他回过头望了望身后空虚的黑暗,由衷地说:“我明白了……神不说谎……却会隐瞒部分真相。”
纳瑞克用一个升高的鼻音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没什么……”年轻的原体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其中的曲折,哪怕他明白纳瑞克绝对不会嘲笑自己也是一样。他试图提起剑,又一次差点砸到脚上。“我们该……回去了。”
随着他的话语,整个世界应声迸裂,像老旧的画卷被扯碎般片片剥落,露出假象后深重的黑暗来。
一道光射进来,温暖而明亮。
罗嘉睁开眼,借着纳瑞克有力的臂膀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那个乌发披散的纤细身影。
他看到了女祭司澄澈的眼睛,但凝望的方式熟悉得令人发寒。
“……雪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