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领主皱起眉头,他不确定自己从什么地方学习或者植入了这句话,但它自然而然地从笔下流出,而且恰当到不能修改。
也许是登神前的记忆。他想。这句话潜藏在那个诺斯特拉莫小流浪汉的人生中,此刻才浮出记忆的水面。
于是他继续写了下去。
“死不能掩盖错误,也不能弥补过失。”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上他的后颈。
维克多的笔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愈发密集的水滴声,打在椅子上,地板上,死者的冰冷贴上他的后颈,呼出腐坏的气息。
“费拉图。”他轻轻说,诺斯和丹尼尔都不会离他这么近。即使三个兄弟的血几乎难分先后地溅在他脸上,但唯有费拉图和自己从同一个母体中孕育,他们本为一体。
在诺斯特拉莫,双胞胎被称为一种诅咒。
他看着镜子里的倒影,他的兄弟苍白的脸依旧缺乏表情,湿淋淋的黑发紧贴着他的,一股一股向下滴着水,打湿了桌面,浸透了纸张。
他们通过镜面相互凝望着,一个眼中尽是死者的麻木,另一个也相距不远。
死者的手臂近乎温情地环住维克多的脖颈,后者从他的眼中几乎看到了责怪。他的手指从臂膀上滑过维克多的手臂,覆盖上握笔的手。
然后他动了,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细的墨迹。
维克多试图挣扎,但冥界的寒意冻结了他的身躯,连血液几近停滞。
在永夜之星的传说中,睡魔就是如此用应死未死之人的罪孽束缚后者的身体,来吞噬灵魂的。
“死……”费拉图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缓慢划下第一个词。
“是……”午夜领主想要喊叫,却被死寂封住喉咙。
“终……”冰冷的液体滴到他脸上,蜿蜒出仿若泪痕的轨迹。
“维克多!”
一只手重重拍在午夜领主的背上,却让他浑身一轻,如蒙大赦地喘着粗气。
来人一如往常地把他拎起来晃了晃又扔回座位,探过来那张精致得令人生厌的脸:“小家伙刚才……喔,我打扰什么了吗?”
“没有。”维克多调整呼吸,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我已经习惯到不觉得打扰了。”
“你在责怪我吗?”福格瑞姆竖起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晃晃,阿斯塔特知道他并不真正在意,只是觉得抓住别人语言上的漏洞有些趣味罢了。
相处了这么久后,他已经对这剧本驾轻就熟。“我在感慨命运,当初康拉德拒绝解释涉及我的预言也许就是看到了今天。”
“啊,康拉德,要是他没那么容易死的话,倒还真是个完美的兄弟。”凤凰轻笑,“这不太好,你可不要学他……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维克多面色如常地听着会令第八军团血气上涌的玩笑,手指自然抹过干燥的纸张——他们挺括柔顺,看不出任何浸水的痕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镜子,右颊一点残留的水迹映出台灯的反光。
“是啊,”他回应,“死可不太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