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姐妹俩准备庆祝一下,不是庆祝杨宁离开,是为了庆祝她们越来越稳定的生活,房东出家了,这房子还有一点点地板砖面积算是她们的,感知上似乎在大城市有了落脚地,她们没来由的高兴起来。
酒过三巡,孟晓棠哄睡了豆豆,打算与孔翎上一醉方休,然后安娜上门了。
她这几天本来都在家里安胎的,听说杨宁要出家后,本打算今天来送,可是安妈妈不同意她来,母女俩最近在冷战,因为她给谷向明做了小三,还给人免费怀孩子的事儿。
等她能摆脱妈妈的监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孟晓棠看着安娜泪眼婆娑的坐在她们身边,想喝酒又没办法,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我今晚在这里住。”
安娜说的是肯定句,不是请求,她见姐妹俩都没吭声便自顾自说,“以前我不高兴的时候,杨宁都会收留我。”
“我没别的意思,但自从我们认识你,你就没有一天是高兴的。”孔翎上与孟晓棠碰了个杯,姐妹俩在这件事上的认知相同。
“我怀孕了嘛!”
安娜这个借口让她理直气壮了好几个月,“我要在这里住,”她委屈巴巴的请求道。
孟晓棠点点头,“我们肯定不会赶走一个孕妇的,你睡沙发。”
“杨宁会让我睡他的房间,他很绅士的。”
“那现在是我房间了。”孔翎上眉飞色舞,终于不用跟孟晓棠挤一间房了。
安娜沉默了一下,忽然留下一双泪,孔翎上递过纸巾,淡然的看着她哭。
“我,”安娜抽泣着,“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他。”
“他在寺庙,你随时能去给他上香。”
“不!”
安娜脸色有点红,情绪激动起来,“我是说,从他决定出家开始,我的心就很难受,七上八下的,想阻止他,但是也知道他做的决定很难再改变,想尊重他的决定,我又很煎熬。”
“….在这件事上,他可能不在乎谁尊不尊重他。”孔翎上如是说。
“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他。”安娜泄了气一般,认命的靠在椅背上,“我才知道,我是爱他的,比起谷向明更爱,只是我才知道,我太傻了。”
这句话让姐妹俩齐齐沉默,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你们觉得我能让他还俗吗?”
“….”
还是没人回应她,这太难回答。
按住持的立场,杨宁随时能走,按杨宁的立场,他励志后半生要为普度众生而做出贡献,但是按安娜的立场,她经过连日来的思索与顿悟,悟出了真爱理论,何况,白天杨宁也对真爱等问题发出了疑问,这么看他们还算心有灵犀。
姐妹俩忽然不知道要不要做一次月老。
“我想去寺庙找他,要他还俗跟我结婚。我们会一起养孩子。”
孔翎上抱臂思索,倒吸一口气,“是谷向明的孩子。”
“谁养的就是谁的。”
“你这有点玩赖。”
“谷向明根本不会理我了,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在我需要的时候,只有杨宁一直陪着我,我想他也是爱我,一定是,只是我们都…不懂表达,对一切都摸不清楚。”
“不不不,我必须说句公道话,”孔翎上猛摇头,“他谁都不爱,他爱的是众生。谁能让他救赎他就爱谁,他对你不是爱情。”
孟晓棠拄着腮,风情万种的看着安娜,脑补着一处十几年后认亲大戏,叹叹气。
安娜闻言有些受伤,“他跟你说他不爱我?”
孔翎上眼睛转了转,“他没说他爱谁,他只是说,他还没遇到过爱情。我想是一个意思吧。”
安娜又哭了出来,一副怨女模样,“为什么我总是晚一步,难道我爱的人都注定会离开我?”
“我多问一句,”孔翎上握了握安娜的手,以表安慰,“你跟谷向明的时候,你说你爱他,现在跟杨宁久了,也说爱他,你到底爱哪个?”
安娜愣了下,眼泪止住了,想了下说,“爱情不就是一段一段的吗?”
孔翎上不懂,看了看孟晓棠,凭借道德底线说了一句,“爱情不能善变,善变的都叫滥情,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孟晓棠与安娜冷飕飕齐齐看向孔翎上,孟晓棠先开口,“你是在讽刺我恋爱经历丰富吗。等你谈完金百禄,你就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以你的经验来看,我跟金百禄是爱情吗。”
“你们的事儿我怎么知道呢?”孟晓棠翻了个白眼,“那就要看他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了。”
孔翎上沉思了一夜,金百禄对她还是非常无微不至的,但她依然不能确定那是爱情。
安娜在客厅里休息了一夜,半夜感到口渴时,看到偷偷跑出房间的小豆豆竟然非常懂事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便抱着豆豆在沙发上睡去了。
第二天,安娜去寺庙里找杨宁,把自己的爱意尽情表达完整,可杨宁似乎已经找到了心灵的栖息地,对安娜的示爱不为所动,只说,自己在持戒,不近女色,祝福她觅得好姻缘。
安娜又哭着回了家,与安妈妈相拥痛哭,她开始渐渐感受到,当初靠天真的执念要生下孩子的决定或许是错误的,她心里有了做引产的打算。
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她就可以去找份体面的工作,未来有无限可能,还可以再找男朋友。
但是做了单亲妈妈,她结婚的可能就微乎其微,最近她幡然醒悟,没人愿意做便宜爹,除了杨宁那个傻子。
安娜决定不要孩子的想法,得到了安妈妈的双手赞成,可在决定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前,安妈妈晕倒了,是脑梗前兆。
安娜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失去母亲的恐惧,当妈妈在急诊室里接受治疗,安娜无措的坐在外面,默默抽泣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以往遇到困难,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找杨宁,可现在杨宁闭关念经,整个人已经变得非常陌生,她打电话过去求助,杨宁也只是淡淡说,会为安妈妈多念些药师佛心咒,以求阿姨的平安健康。
安娜挂断电话,眼泪被一位陌生的阿姨擦去,她双眼茫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姨,心中一暖,眼泪汹涌而来,陌生人此刻的好意,让她的委屈顷刻决堤。
但其实这位阿姨并不陌生,至少对孔翎上来说不陌生,她就是冯老师,偶尔还会叫孔翎上开车载她出门。
她是来医院做例行体检的,大学老师的待遇非常好,每年两次体检,冯老师上了年纪更不敢在这件事上马虎,她刚刚做完了脑ct检查出来,便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哭成了泪人儿。
一时间师者心态上来,想安慰安慰。
人生轨迹恐怕是个圆圈,会让毫无联系的两个人相遇。
安娜将自己的遭遇毫无保留的吐露给慈眉善目的冯老师,最后靠在了冯老师的怀里,哭泣着,冯老师就这么一下一下拍着她颤抖的背,自顾自感慨,“有个孩子多好呀,小小的,软软的,以后你生病了,还会照顾你陪伴你,是你最亲的人,我这么大年纪了,对没结婚并不后悔,但要是让我重来一次,我真的很想有个孩子。”
她轻轻拍拍安娜的小腹,满眼的羡慕,“做女人最好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