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使?”李元愣了一下,三司使不就是杨澜?可是张方的得力助手呀,如今身为三司使,理财也是一把好手,大受张方的影响,他怎么会看中自己呢?
李元心里儿更疑惑了。
李承又道:“杨子华怎么说和老夫还是有着交情,你放心上任吧,努力把本分之事做好就成,其他不必理会!”
“其他的过段时间再说!我自有主张!”
子华是杨澜的表字,在张方上台之前,确实与李承交好,至于以后嘛,就难说了!
李承都这样说了,李元也就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只要以后小心从事即可。
这个副使官阶不高,权力却大,貌似张方当年就做过一段时间其中的副使,官家让自己去做,还真是越级使用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官职如何也不是大街上的青菜任他挑选,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他就真是的三司盐铁副使了
既然李承也不肯帮他推脱三司盐铁副使的官位,而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可能直接晋见皇帝,李元也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了。
翌日一大早,在母亲的循循叮嘱下,李元穿上新鲜的官服。
一辆马车,直往三司而去。
一路晃晃悠悠,驶进外皇城,直达办公的地方。
三司衙门在外皇城南边,与政事堂毗邻,就在它的左侧。
衙门很大,前面是朱漆大门,上有牌匾,有着守卫,交割了任命书后有人领着到办公地点,直下二十丈后,终于到了一排高堂之前。
三司使给足了他面子,一听他到来,亲自接了进去,之后又给他引见几位官员。
里面一帮老夫子,不少年纪足以当李元这一世的爷爷,因此,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年人在里面很显眼,众多官员很客套,表示欢迎,但冷漠的脸色也不少,看来他要与这帮人熟络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不过李元也不打算与他们计较,本来他就不怎么想做这个官,只要不失责,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只要处理好与上司的关系即可。因此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三司使杨澜的身上。
杨澜与李正年纪差不了多少,四十多岁;脸目俱是清奇,长髯美须,加上家世也不错,一直处于锦衣玉食之中,又生得比李正要丰腴得多,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有时候半眯着的眼珠子发出几道精明的亮光,显得机警十分。
他中等身材,一身官服,站在一大堆官员之中,倒也显得尊贵,也有气势,至少李元面对他时就没有面对李承那般从容了。
本着谨慎为上,与人交好的宗旨,李元给足了他尊敬。
好一阵工夫之后会面终于结束,毕竟还是办公时间,其他官员讨了个面熟之后也散了开去,又做起自己的工作来。
杨澜把李元引到一个宽大的办公院落之后,笑着说道:“贤侄,这里就是你们盐铁诸案的办公地点,今后你就是这里的主管人员了!”
李元得到李承指点,赶紧打了些官腔:“大人,下官定当兢兢业业,不敢有所疏忽!”
杨澜愣了愣,接着笑道:“贤侄,你与老夫不必客气,你既是李承的侄儿,而老夫与李承也算是至交,说到底你还是老夫的子侄辈,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那就多谢关照了!”李元随棍而上,立刻改了口气。
杨澜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元的肩膀。
“以后好好干!”
“小侄定不负先生厚望!”李元捏指头发誓般地说道。
杨澜摆摆手道:“贤侄,不要以为老夫害你入不了馆阁,老实和你说吧,入得馆阁对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一件荣耀之事,不过呆得久了,不通事务,于国无用,最后也难以高升。
在三司你先做几年副使,待有了经验之后,再请求外任几年州官,到三十岁左右你也许就能回京坐到老夫这个位置了!再兢兢业业做上十年左右,到时为相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
这些老夫都想透了,你是李家子,老夫没有害你的理由!”
李元大是惊奇,杨澜说得诚恳,没有多少虚假的成分——这才更让他惊疑,对方也实在没有理由对他这般好呀!
“这……多谢子华先生栽培!”李元只能道谢。
杨澜哈哈笑道:“对于提携后进,老夫也是义不容辞!”
杨澜站起身来,把一堆小山似的帐本推到李元眼前,苦笑说道:“贤侄,前些日子上任盐铁副使致仕了,多日空缺,留了一大堆帐目还没核对,那,就是这些,你先熟悉熟悉,仔细核对,练习练习,到时老夫再分派任务给你,如何?”
“这么多?”李元咽了一大口口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些帐本,少说也有数十本,而他对于帐目又不熟悉,到上手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猴年马月了,要核对完这些,估计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多?”杨澜苦笑了,“这还不算什么,全大宋各州县送上来的帐目都要三司核对呢!这是我等的职责,责无旁贷呀!当然,你是副使,怎么说手下也有一批下属,可以分工合作,只要总管其中概略即可!”
“小侄定当尽力而为!”李元也只能咬牙顶上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把火没放,倒是给这堆帐本吓得熄火了。
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要管理这些,还真有点为难。
杨澜叹道:“贤侄,慢慢学着点吧!三司总领天下财政,以后事务多着呢,也烦琐得紧!”
李元听对方说得有辛酸的意味,不由问道:“子华先生,难不成这三司还有令您为难之事?”
“为难?”杨澜一时难以遏止地发了一下牢骚,“是啊,难得紧!想想大宋所有财政都由三司出入,老夫这几年也做得战战兢兢呀,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
杨澜说着说着心头也苦了,大宋天下就像个孩子,他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为这孩子的吃用费力,衣穿也得考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
别人虽然不说,但他清楚得很,在众多士大夫眼里,他这个动辄谈钱谈经济的人实在是讨厌之极,估计不无诋毁之辞!
而且说大宋是个孩子,已经是誉美之词了,这些年,这个天下,更像一艘破烂的帆船,修整费力,却又不得不给它护航:财政每年税入七千多万贯,却连年亏空上千万贯,他每天都得为哪里抠钱费尽了心思,恨不得自己能生出铜子来!
“贤侄,有能力就为老夫分担点职责吧!”杨澜拍拍李元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道,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走开做事去了。
这话算是点醒吧,既有辛酸,又不无希望之意……
至于李元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他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