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听完隗文一番劝告,登时脸色大怒,直接扬鞭冲着隗文骂道。
“好你个降虏稗将,终究识不得天朝军威,你这是在辱我父亲帐下无能征惯战之将了吗?”
隗文阅世老练,自然不会将周楚偏激的怒骂放在心中,始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从容微笑着解释道。
“那青城山中盘踞的皆是不愿归降晋朝的成汉旧将,其中不乏卑将的旧友袍泽,更兼成汉贤相之后、天师道统领范贲深得山人之心,亦使杂处山中的流民有了主心骨。如今这青城山四周,男女徒众,竟有五六万之巨,拣选精壮男丁为健儿,亦有近万兵卒,周少将军区区一千五百人,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嗯!刘炎深知隗文这话说得不掺杂一点假话,史上记载隗文奉迎青城山范贲入成都为主之后,只成都城内就已经拥兵万余,更兼隗文又指使其兄隗粹,策反了晋将萧敬文,当时的蜀中只剩下益州大都督周抚这一支晋军主力。
要不是桓温紧急派遣“万人敌”邓遐和龙骧将军朱序两位名将入蜀,又让屯兵汉中的司马勋南下,三路军一同辅助周抚平叛,这蜀中恐怕未能维持一年就又被成汉旧势力重新割据了。
刘炎确信如今这隗文句句真心实意,但是那激越跋扈的将门子周楚听到之后会做如何想,那就很难揣摩了。
却见周楚跨在马上,狠狠勒缰,冲着隗文怒骂。
“哼!降虏稗将!休要学那道寇一般妖言惑众!”
“一群乌合之众,徒增何益!”
“本将爷视这群山中道寇,无非是窜岩走穴、土鸡瓦狗之辈,岂能与我大晋精锐相抗!”
“待我征得军粮之后,一面聚集麾下精兵出讨,一面遣使向彭模禀告父亲增兵,我料未等父亲大军到来,我前军已经连胜连克,只等与父帅合军一道,摧枯拉朽,直捣賊穴!”
“好好好!”隗文只是一个劲儿的抚掌盛赞。
“少将军果然气概弥天,勇略盖地,有少将军这般将门虎子在,蜀中又立擎天一柱,周大都督后继有望了!”
隗文此时行事果然变得异常爽快,遣散城门卫士,丝毫不再拖泥带水般阻止周楚出城。
“哈哈哈!稗将这就为少将军放行!”
随即转头又对刘炎发出一阵鬼魅的笑容,“今日亦要多谢安乐公子慷慨解囊,助我官军旗开得胜,荡平道寇!”
刘炎听在一旁,心中顿觉这隗文是在阴阳怪气,趁势往火上浇油,希望将这火势烧的越来越大,直到所有人都不可控制才好。到那时他才好趁时局混乱,开门揖盗,引成汉旧部入城,企图称王称霸,再行割据。
这隗文果然将我递给他的鸡毛当利剑了!
他这把利剑,哪只是在抹我的脖子?这分明就是要捅破这周氏父子在蜀中只手擎起的整片天!
真没想到!咱这初来乍到,还没有分清阵营站好队,结果就被卷入了造反派与当权派之间的争斗!
不过,为了摆脱周楚这个跋扈的将二代日后对自己的骚扰与欺压,将自己不断地当做提款机供他榨取,不如趁这次隗文起事的机会,自己也利用好隗文这把锋利的快刀,将其周氏父子赶出蜀中!
没想到,一番试探下来,自己与隗文竟然如此默契的相互利用,彼此心照不宣,此举确实是符合我等这些“前朝遗老”的共同利益的。
若是能让自己的安乐公老爹出一些钱粮,洒出些毛毛雨,就能除去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巨大威胁,这三千五百石粮食也算值了。
嗯!自己以后也要准备时刻见机行事,好好筹谋一番了。
我刘炎,安乐公子,要正经起来干事业了!
刘炎随即在周楚的压制下,一同打马出城。
周楚亦不想再跟这隗文纠缠下去了,他虽然厌恶隗文这等暗藏祸心的降将,但始终不曾把隗氏兄弟放在眼里,毕竟这些降将投诚之后虽又有安置,但都削去了执掌重兵的权力,如今只能混上看大门的“安保队长”而已。
一个看大门的保安队长,能成什么大气候?
周楚随父入蜀从军后,一跃便是鹰扬将军,自然看不上这些身处具体俗务的稗将们。
他如今最想做的事,就是快马加鞭,马上押着刘炎去安乐公刘玄庄上讨得三千五百石米粮,然后去城中营坊聚合自己麾下一千五百军士,即刻剑指西山,兵发青城!
至于发使至彭模告知父亲,这也只是他走走流程,做做样子而已。
他弃钱讨粮,是为了跟富家公子刘炎斗气。他兵发青城,是为了在降将隗文面前逞勇。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此战会败,败了又会怎么样!
因为自他入蜀从军以来,他身后便始终站着那位蜀中的擎天之柱,他想当然的以为,如果自己此战有失,自己的父亲定会像往常一般,鼎力发兵相助,做他坚强的后盾。
老子给儿子擦屁股擦习惯了,儿子就不知道自己拉出的屎,究竟有多臭了……
周楚与刘炎一行人出了南门,跨过笮桥,沿着城南官道逶迤十里有余,便可看见田舍村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