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带来你来看,就是想要让你看到,那些放下屠刀之人,在大佛寺要做些什么。”
法仁没有直接回答屠伏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他今日的正题。
“二十四万亩良田,自然用不了十万僧众耕种,五万都用不了。而西牛县内,人口有百万之多,只靠这二十四万亩良田的产出,自然是不够养活的,哪怕是我们大佛寺没有近万的武僧。”
抬脚下山,法仁带着屠伏,沿着原定的路线而行,步伐和之前上山的时候相比,却要缓慢了一些。
毕竟,心思有所变化。
屠伏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跟在法仁身后沉默听着。
“日日打坐诵经,修不了佛的,还需要身体力行。所谓大智慧,大福德,诵一辈子的经,也不可得。耕地种田、采桑织布、兴修水利,这些要是只在我们大佛寺的寺院田,就无需多说了。
为师想说的,是西牛县,乃至于整个贺州,我们大佛寺的所作所为。”
法仁顿了一下,问道:“你在临西镇,可曾见过家里青壮因故不在,只留下老弱妇孺,无法耕地做工的?”
屠伏回道:“见过,朝廷的徭役,比之早些年要重了不少。”
“可曾见过,突发疾病,无力操持生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孤苦无依的?”
“见得多。”
“可曾见过,盗匪劫掠,有妖魔祸害良人的?”
“盗匪劫掠,弟子不止见过,也经历过。妖魔之说,弟子只是听说过。”
“恩,这世上,真的有妖魔。若是回寺之后……为师有机会,就带你见一见妖魔鬼怪。”
屠伏一听这话,心神就难以自控的激荡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问些什么。但好在他有着能够被法仁看重的心性,又听出了法仁这句话里的‘言之未尽’,强行忍了下去。
法仁似乎还想铺垫一些问题,却又想到屠伏并不算长的人生经历,已经是经历颇丰,其实无需多问,就直接说了起来。
“我寺十万僧众,有半数以上,常年游历在贺州各处。他们有的给人耕地,有的给人做工,有的替人服徭役,还有的,给人养老送终,给人看顾孩童。
若是遇到了盗匪劫掠,探到了妖魔踪迹,就会传信寺内,自有武僧前往。还有武僧如我这次一般,不会枯等在寺内。只是……”
法仁的声音和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脚。
“只是,这天下太大了,总有些来不及啊。”
屠伏听着法仁的这些话,越发的沉默。
法仁继续说着。
“屠伏,你觉得十万僧众太多,近万武僧太多。殊不知,有人觉得太少,都太少了。若不然,为何这西牛县会有百万人口,大玄之中洲,有三百六十五州,为何这贺州的人口,能居天下第三?
中洲承平已久,我大佛寺,却只能护住这一县之地,放眼贺州,就已经是力有不逮了,更何况,是整个天下呢?
更何况,是乱世呢?”
说完这一段,法仁沉默了一些时间,带着屠伏下了山,入了田间,法仁才继续说了起来。
“众生平等之说,确实是有的。但却不止于此,我大佛寺不能杀生,真要是去了战场,面对异族,又该如何是好呢?总不能像我制服马三一样,制服异族的万万人吧?
以你的急智,或许会想着,让天人境的绝顶高手,去活捉异族之王,以此来避免战祸。但十大异族的王庭圣地,哪一个没有天人境的高手?真要出手,只会是你来我往,没有什么此消彼长。
再说说,你对为师和大佛寺最不满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站在田埂上的法仁,以目光示意屠伏,看向了正在田间劳作的一个枯瘦男人。这人身材极为高大,七尺有余(两米二,注1),身形却显得极为枯瘦,像是饿了许久,或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似乎是在用心劳作,并没有注意到法仁和屠伏的到来,干起活来动作却干净利落,没有半点饥饿许久、大病初愈的虚弱。
“他叫邬大璋,以前是个强盗,武道修为是锻体境,擅使飞镖。”法仁没说这人之前有什么恶行,而是说道:“在来到我们大佛寺之后,虽然被废去了武功,但底子仍在,独自一人,就能种五十亩地。”
屠伏是有常识的,虽然一人之力能够种多少亩地,需要看种什么样的农作物,怎么個种法。但以大佛寺的这些田地来看,必然是最耗费精力的精耕细种,而非那种随意撒种、靠天吃饭。
按照临西镇的情况,有五个劳动力的家庭,也就只能操持二十亩地左右,还累死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