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哎,这不是刘长风的风格啊?太稳了吧?对付一个小孩子,有这个必要吗?再这样下下去的话,贴目很困难啊!”
此语一出,附和声四起,棋迷们群情惶惶,相比起温快焦急的心情来,也是不遑多让。
黄鹤楼上,对局室内,刘长风依然是在长考着。
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白棋的右上角里,他正在竭尽全力的计算着黑棋打入后会出现的每一种变化。
刘长风忽然间长出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没能算清全部的变化,眼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中午封盘的时间了,他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战斗,先点进去再说,且看看这个孩子的应手吧。”刘长风如是想着,终于是拿起了棋子,轻轻的拍在了白棋的角里。
曹摒真没有马上应着,手里捏着颗棋子轻轻的翻转着,看的出来,面对黑棋的挑衅,他正在选择着选择着是去战斗还是暂且的忍让。
沉思良久,曹摒真终于是选择了忍让,让黑棋轻松的活在了角里。
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因为掏掉了白角而轻松下来,相反的,他的脸色却更加的凝重,这几手走下来,白棋的中腹更加的厚实了,也因为如此,自己上边的那块棋就显得更加的单薄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刘长风对自己刚才轻率的打入有了一丝后悔,随后又用力的摇摇头,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走好下面的每一步棋。刘长风粗粗的点了一下目,加上刚刚在白棋角部活出来的目数,现在的棋盘上的实地已然是自己领先了,只要找出好的方法去侵消白棋中腹的模样,黑棋仍然是有的一战。
“现在唯一侵消白棋模样的方法就是抢下棋盘上最后的一个大场,再进一步扩大实地的同时,徐图渐进,慢慢的蚕食白棋的模样。”刘长风如是的想着,但是在瞟了一眼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后,刘长风又犹豫了。
刘长风的这块黑棋显然是没有活尽,如果现在就去补一手的话,曹摒真会毫不犹豫占据棋盘上双方必争的也是唯一的大场,如此一来,白棋的目数势必大大的增长,黑棋不用说是贴目了,就是盘面也要落后与白棋。
刘长风进退两难,再一次的陷入了长考。
黄鹤楼外的雨在酝酿了一个上午之后,终于是飘飘洒洒,畅快淋漓的下将了起来。楼外的大盘讲解在雨中坚持了几分钟之后,也终于是抵挡不住夏雨的淫威,草草的收场了。围观的棋迷却并没有因此离去,而是纷纷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三三两两的依旧讨论着棋盘上的局势。
温快顾不上擦去身上的雨水,快步来到了设在黄鹤楼底层的研究室。研究室内,中日韩所有参加这次比赛的选手都在研究着这盘棋。
温快找了一个棋盘边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将棋盘上的局面又仔细的研究了一遍。现在的局面是,黑棋如果补棋当然是净活,如果脱先的话,白从中间点入,黑棋一时间看不到活路。
温快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应该如何来应对这样的局面呢?”默想了片刻,温快觉得目前唯一的取胜之道只能是脱先,下出最后的胜负手,以大龙的死活来决定最后的胜负!
对局室里,依然是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一只避雨的蝴蝶翩然飞了进来,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昏了脑袋,振翅间,它竟然是落在了棋枰之上。
刘长风和曹摒真都看见了这只蝴蝶,然而谁也没有动,只是相互静默的坐着。
其时的蝴蝶正在这黑白的世界里跳跃着,偶尔扇动着艳丽的翅膀,它似乎把这当成了展示自己美丽的舞台,在它的眼里,这满盘的黑白棋子就是最具绅士风度的,也是它最忠实的观众。
终究是少年心性,看着蝴蝶忘情的独舞,曹摒真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指也不自觉的动了动,仿佛便是要去捉这蝴蝶,然而那只是刹那间的闪念,片刻后,曹摒真又恢复了原先的姿态,眼里闪现的又是先前的镇定,让人不由感叹这少年异与常人的老成。
刘长风的眉毛忽然一扬,他终于决定不再犹豫,棋盘上方的那块黑棋,他已经想好了若干种突围的方法,尽管都不是必然成立的下法,但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来吧,小伙子,看看是我这块老姜烈一点呢!还是你这块嫩姜更辣一些!”刘长风在心里大吼一声,一股逼人的杀气破胸而出。
依旧在棋盘上旋舞着的蝴蝶,随这刘长风心里的这声大吼,原本美妙的身形忽然窒顿下来,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是的,那是一股杀气,一股令它窒息的杀气向它奔涌而去,它甚至来不及向它那些忠实的观众来一次谢幕,便扑扇着翅膀仓皇的离去。
刘长风看着远去的蝴蝶,嘴角轻轻的挂上一丝笑容,突如其来的豪气让他轻松了很多,忽然间,他想到了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那妙绝人寰的高山流水之韵。
刘长风微微叹了口气,目送着那只蝴蝶从窗边逸走,心道:“我终究不是你的知音,你这样的小生灵又怎能当的住我这满腔的豪气呢?今生今世,我刘长风命中注定的知音,只能是,也只须是这满盘的黑白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