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插着兜在晨间的纽约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低着头看着脚上的匡威板鞋，只觉得浑身无力。她曾经以为有人理解自己，但似乎走到哪里，格温·斯黛西都免不了这样的命运——她注定是孤独的。

想到这里，格温把肩膀向内缩了缩，她的头愈发地沉了下去——甚至每一缕金发都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她想到早上自己和雷蒙德在他车上的斗嘴、想到雷蒙德对自己的推心置腹、想到他对自己的感同身受和安慰，只觉得彻骨的冰寒。

“Oh my， she"s a long way from suburban towns——”

格温摸出自己的手机，看到提示来电上“雷蒙德·徐”的名字时，她第一反应是按掉右边的那个红键，但真要按下去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里的雷蒙德褪去了刚刚在警局门口意气风发的光芒万丈，重新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可以被自己怼的形象，“格温，对不起，我这边临时有急事，你要去实验室的话，我提前和实验室主管打个招呼，你想要回家的话，那就给你放个假吧。”

他仍然做事妥帖万全。

“另外，我还是得给你补个欢迎宴会的。”

可——格温·斯黛西不禁问自己——她真的还想要这一切吗？

“徐教授——”格温·斯黛西切换了一个更为官方的称呼，“我想这些都可以推一推，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呃……”雷蒙德也骤然感觉到了格温话中的寒意，他大致也能猜到，当自己从格温的知心大哥哥骤然变成无情的权力游戏参与者之后，会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造成多大的震撼。

就算他要教育格温、让格温成长起来，变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侠，也不能责怪格温此时的回避。相反，自己要先取得她的认可，才能和她交流这些东西。

教授小心翼翼地选取着词汇：“格温，有时间聊聊吗？”

“该死。”听到雷蒙德的话，格温暗骂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可以不这么敏感？不这么容易猜透自己的想法？自己几乎是刚刚表达出疏远，甚至还没见到面，只是说了几句话，他就很敏锐地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格温感觉很难过——但难过中又有几分开心，这至少证明他是真的懂自己，不是靠什么“平行宇宙经历”之类的东西来笼络自己。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经历和价值观相差甚远，那场充斥着权术阴谋的演讲早已经在他们之间建起可悲的厚障壁。

“我……”格温垂下眸子，眉头微蹙，轻轻咬住牙关——她想拒绝，也想逃避，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只要没有朋友就没有弱点，只要没有朋友、远离家人，就不会受到伤害；雷蒙德这样复杂而心思深沉的人，本也不应该成为幽灵蜘蛛侠的朋友。他们已经产生交集，但就像直线通过交点之后一样，之后所有的一切无非是渐行渐远而已。

这是能保护好自己的最好办法，这也是——如果某一天，自己发现雷蒙德·徐也成为了一个超级反派，下手时心里没那么疼的最好办法。

但格温·斯黛西到底是格温·斯黛西，她是幽灵蜘蛛侠、她是纽约普通人的依仗、是超级英雄，更是那个面对所有苦难、不公和威胁，都敢于挺身而出，即使背负着冤屈和所有人的误解，却依然坚守着自己所应承担的责任的格温·斯黛西。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懦弱就选择抛弃什么，不会因为自己的害怕就选择不去面对什么。

于是，少女的勇气还是在一刹那间战胜了所有逃避的企图——她决定打破成见，她从来都是这么做的。

金发少女重新扬起那张漂亮的脸，她面朝着朝阳，声音陡然坚定起来：“雷蒙德，我想问你件事。”

听着听筒里声音中传来的决意，雷蒙德再次感到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不安，他知道格温是一个单纯直爽的女孩儿，更知道她天性不爱权谋诡计，自己这样做，她多的是理由远离自己。

“你说。”教授回应得同样直爽坚定——即使是格温决定离开，也改变不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格温攥紧拳头，一字一顿地问道：“雷蒙德，我们还是朋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