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收人的日常,就是和负重前行的“客户”打交道,通过电话问候、上门艺术涂鸦(红漆与粪便)等方式,与客户保持友好交流,催促还清债务,催收人从中收取高额提成。
齐孟入行的时候,正值行业风口期,他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以及双脚),催收业务做得风风火火,在业内有口皆碑,很快成了同龄人中的翘楚,短短两年,买车买房。女朋友换了十个,且每一个体验都不一样……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做的还是损阴德的勾当。
报应,总会来的。
半年前,不知哪个没长眼的评估师,莫名其妙把债收到了某大佬身上。
几通电话沟通未果后,齐孟带着两个小弟,例行公事跑到客户门口泼油漆。
没有一丝丝防备,一群壮汉就这样出现,在一顿拳打脚踢后,意犹未尽的大佬,将齐孟五花大绑套上麻袋,推下天台。
直到死后,他才知道,被自己泼大粪的这位大佬,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就连齐孟所在的公司,也很快火速被破产····
风呼呼刮过脸颊,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当他以自由落体的姿态急速坠落下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个被催收到崩溃的客户面孔。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如雨滴坠落大地。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
看不见罪的国度
落地成盒的前一秒,催收人指天发誓:“苍天啊,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不做催收人了!”
或许是浪子回头的精神感动了上苍,或许是楼下突然出现虫洞,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量子纠缠科学神迹。
总之,当齐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来到崇祯十四年,成为孙传庭的长子孙世瑞。
孙世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爹孙传庭已被煤山战神投入诏狱快有三年了。
当年,孙传庭因备受杨嗣昌排挤,筹划方略不得实行,愤懑之下,上疏称病,说自己耳聋耳鸣,不能再剿贼了。
朱由检听后暴跳如雷:什么?想撂挑子?没门!
于是派御史杨一儁一探虚实,看看孙传庭是真病还是装病。杨御史查验之后,上疏说,陛下,孙传庭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朱由检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孙传庭和杨一儁是朋友关系,于是再次暴跳如雷,他一口咬定孙传庭称病“显属欺罔”,并认为杨一儁是在包庇友人,遂将这两个怨种同时革职,一起打包投进了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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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与袁公,乃是同科,万历四十七年,在京师有过一面之缘,一起在午门观刑。你提袁公作甚?”
孙世瑞不再卖关子:“爹,孩儿问你,许你多少兵马,多久可以平定李闯?”
“为父没空和你闲扯!”
“爹,待会儿天子召见,必定问你这个,你难道不知?”
孙传庭不耐烦道:“精兵五千,粮草足够,半年便可荡平流贼。”
孙世瑞笑道:“傅宗龙,丁启瑞、汪乔年统率数万秦军,皆不是李闯对手,左良玉被吓得望风而逃。父亲您只要五千兵马,真能平定贼寇?”
“当年袁督师平台召对,信誓旦旦保证五年平辽,结果两年不到,就把皇太极平到了北京城下,最后自己落得个千刀万剐,爹,殷鉴不远啊。”
见孙传庭眼神不断变化,孙世瑞趁热打铁道:
“目下朝廷无人可用,才让父亲去送死!去中原和李自成拼杀,朝廷都没钱粮,去了陕西就有钱粮吗?到时只怕不仅救不了开封,连潼关都要丢····三秦形胜之地,南割楚蜀,东连豫冀,西界番戎,北抵沙漠,幅员万里,内列八府,外控三边,各有封守,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注释1)
“父亲,您的结局,怕比袁崇焕更惨啊。”
孙传庭怒道:“满嘴油腔滑调,你想考秀才啊!”
“为父入狱前,让你应付科考,博取个功名,你看看你,读的都是什么歪书!一肚子歪理!三年时光,都让你虚度了!”
他望着儿子,恨铁不成钢道:“袁公之事,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你不好好读书,胡思乱想什么!”
孙世瑞故意激道:“可是坊间都说袁崇焕是鞑子奸细,勾结黄太吉……”
孙传庭勃然大怒:“坊间?哪个坊间!是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之间吧!”
“己巳年,圣上初登大宝,操切急躁,以为辽事旦夕可定。袁公守若不说五年平辽,便要回岭南赋闲了!”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碌碌无为!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袁公不务虚名,埋头实干,单骑阅塞,请缨守关,营建宁远,构筑关宁,恃坚城利炮,指挥得宜,连挫奴酋,最后却落得个千刀万剐、身败名裂的下场。为何?只因当年得罪了项城伯一众勋贵!你一黄口小儿,懂得些什么!我大明朝从不缺做事的大才,缺的只是迎合上意、勾心斗角的奸佞,便如杨嗣昌那贼····”
孙传庭滔滔不绝,将三年牢狱之灾积累的一腔怒火,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
孙世瑞没什么家国情怀,对杨嗣昌和父亲的矛盾了解不多,对袁崇焕到底是什么人物也不感兴趣。
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孙传庭去陕西送死。即便要和李自成交锋,也须朝廷给予更大的筹码。
“李自成兵强马壮,今非昔比。爹,你若不信,这里有孩儿整理的塘报。我还带了个家丁,从关中来的,他可以告诉你李闯····”
孙世瑞掏出一叠塘报,不由分说塞了过去。
孙传庭看也不看,一把甩开。
“当年在南原,我把李自成几万大军打得只剩一十八骑,仓皇逃入商洛山中!非是为父夸口,要说围剿流贼,除了洪督师,谁敢说比为父厉害!”
孙世瑞前世也算半个明粉,听父亲提起南原之战,忍不住问道:“爹,我在家读您的奏疏书信,从没见您提起过南原之战啊。”
孙传庭一脸不屑道:“些许小胜,何足挂哉!若把所经历大小百余战都写下来,为父也不用做官,天天伏案写作好了!李闯,手下败将耳,你若怕死,便留在京师,静候消息!”
注:
1、明赵廷瑞修、马理《陕西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