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两旁各挂了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左为“浦江日报社”,右为“浦江日报社印刷厂”。
在这两块招牌的衬托下,原本灰旧的办公楼立刻有了些沧桑的文化气息。
与这栋楼相隔几十米的距离,建有一片低矮厂房。
那儿就是江山现在的工作单位——浦江日报社印刷厂。
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飘着油墨的气味。
清晨五点半,报纸出货车间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不少辆墨绿色的邮政二八大杠。
十多位身着绿色工作服的邮递员,正手脚麻利的把一摞摞新鲜出厂的《浦江日报》装车入袋。
这已经是最后一批来取报纸的邮政队伍了。
按照惯例,每天清晨六点,市面上就可以见到当天的《浦江日报》了。
坐在出货车间门口的出货员江山,刚刚结束今天的工作。
穿来这个世界整整一个月了,他已逐渐适应了晚上9点上班,早上7点下班的奇葩工作时间。
江山目前属于学徒工,每月18块,干满三年转正后可以拿满36块的工资!
他这位上一世的新媒体大佬,如今倒也算是重操旧业,只不过是要打头做起。
这一会收起桌上的登记簿,江山照旧拿出一摞旧报纸看了起来。
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捡字车间的两位女工,余文文和常招娣。
刚换下灰蓝色工作服的两人,远远向江山这边打量着。
最近,她俩一到下班时间,就会在桂花树下站上一会,仿佛这样可以用桂花的香气,盖去一身的油墨气味。
“你注意到没有?”
常招娣侧手编着自己粗粗的麻花辫,向江山的方向撅了撅嘴:“他最近也爱学习了。”
“嘁,”余文文觉得对方的话很可笑:“看几张报纸也能算学习?”
她淡淡的看了眼远处的江山,轻轻抚摸着手上几道被铅字模划伤的红印子,眼底溢满了不屑:
“他那是在装样子给我看呢!”
印刷厂仅有的几个女工当中,余文文算是长的最漂亮的一位了。
白皙如雪的鹅蛋脸上双眉如画、目光轻柔,总是给人一种静雅淡泊的感觉。
用她们车间主任李姐的话就是:“文文这姑娘不该是当工人的命,就应该去前面的办公楼里握笔杆子。”
这话可真是说到余文文的心坎上了,她也是这样想的。
“我的天,”常招娣忽然明白了什么,惊讶道:“这江山不会是因为你喜欢叶青竹,就也学着他天天看书吧?”
余文文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却没再多说什么,只微微轻笑。
随后,她的目光透过铸字车间的窗户,转向里面的铸字工人叶青竹。
车间里雪亮的灯光下,一位文人气质的男青年,早早换上了自己的白衬衫,正若有所思的端详手中的书本。
在周围几个身穿蓝色工作服工人的衬托下,还真有些铅尘不染之资,余文文渐渐醉了。
她抬手把一缕秀发轻轻别在耳后,不小心触碰到了手指尖的伤口。
嘶~这种粗活我究竟要干到哪一天?
心中暗叹命运多舛的余文文,又看向了江山的方向。
她和“江山”差不多一前一后被分配进了印刷厂。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江山”同志就迷上了这位柔弱似水的文艺女青年。
之后,只要是余文文出现在车间,“江山”一定想着方的跟在左右,帮着余文文干这干那。
就算余文文一脸冷淡的百般推辞,他也舍不得对方干一丁点苦活累活。
“不可以的江同志,你知道这是违反厂规的吗?”
余文文总是一脸忧心的重复类似的话:
“再说你总是帮我完成工作,别人会有意见的。”
“你把我的工作都做了,那我还能学到什么,你这样我好为难的。”
……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江山”总觉得对方是在心疼自己。
于是更坚定的说:“你身体不好,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实在怕人说闲话,干脆你去坐我的工位。”
余文文脸上不情不愿,心中却求之不得。
能在出货车间做统计记录,也算是份握笔杆子的工作。
但她丝毫没有觉得“江山”是在帮自己,反而一直对单位分配给自己的岗位抱有异议。
明明她才更适合从事出货统计的工作,却偏偏被安排进了繁琐的捡字车间。
江山的工作岗位,早就应该换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