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收拾好文件，他离开伦纳德出版社在同一条街的街尾找到了一间酒吧，他不是很喜欢酒吧的环境，尤其是傍晚时分，这个时间段也通常是工人下班的时间，那些从工厂里面出来的，那些建造铁路的工人，他们脱下衬衫的时候，汗臭味会膨胀至整片空间，这些下层阶级也只有用酒精麻木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绝望。

普兰自认为他是知识分子，和这些下层人员有本质的区别，他迫不得已要来酒吧，那里有他要找的人。

莫特利·伊夫林。

推门进去，普兰果然一眼看到莫特利正坐在木质吧台前，手里还拿着一杯加冰伏特加，沉默又似在思考。

“请给我一杯马丁，谢谢。”普兰在莫特利旁边坐下，招呼酒保，直到他点的酒上来并且被一口闷掉后气氛依旧保持沉默。

“伊夫林先生，您认为哪部作品会获得伦纳德奖？”

莫特利拿起酒杯摇晃着，冰块与酒液混合又因为灯光照耀色泽更加通透，他都没转头看普兰一眼淡道：“《基督山伯爵》的读者反馈数量最多，在我们审稿人之中评价也非常高。”

“是的，但你也知道伦纳德先生并不打算参考这些意见，我无法说服他也没有自信说服艾德里安先生，所以我想寻求您的帮助。”普兰苦恼至极，又接过一杯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精落到胃袋里面化为烈火，但怎么都烧不掉他现在的彷徨。

“加西亚，你知道旧时代的审稿人是怎么工作的吗？”

“不~从未有人和我提起过。”

“那现在你可以认真听听，至少在我刚刚成为审稿人的时候，审稿人还不属于哪家出版社，审稿人是自由人，那时候审稿人是小说家与出版商之间的桥梁，需要自行判断作品价值，寻找合适的出版商，商谈利益分配。”

“我还记得最早跟随自己老师前往一位小说家的宅邸，那时候身边有出版商人，还有好些专业的朗诵师，我们一起来到一间满是书籍的房间里面，朗诵师读出来的书籍内容却是有关于性。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戴着白手套，一脸神圣念出那些粗鄙的词汇，那时候即便最粗俗的小说都会获得尊重。现在审稿人的生活的确比那时候好了不少，但那时候的审稿人比现在被圈养起来的审稿人多了一分机遇。”莫特利怀念道：“那时候我们还是猎人，现在我们却被养成了猎犬。”

普兰迷茫摇头：“我不懂您的意思。”

莫特利稍微侧着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这是一次机会，选择在于你。出版社有出版社的选择，小说家有小说家的选择，然后你也必须选择其中之一。猎犬是没有判断猎物价值的眼光，因为它们的行动取决于猎人，一声令下，哪怕面前的是嗜血猛兽都要冲上去厮杀。相反猎人可以选择进退，相应的猎人也需要判断猎物以及在危险中求生的能力，加西亚，你是想要成为猎犬还是猎人？”

又一轮追问，两人谈到最后，莫特利一脸失意给了普兰一张名片，上面写了一间小型出版社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这位资深审稿人还是愿意推加西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