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东州人，自刘焉父子主政益州时，便在蜀中抢掠无度，蜀中豪强更是恨之入骨。”

“这一来二去，发生点什么摩擦，见了血，也不是不可能……”

蒋琬也是荆州人，听到这话，难免有点不舒服。

“你在暗指什么？”

刘云洗完手，用麻布将手上的水渍擦干。

漫不经心的在釜中烹茶，待水温升起，放入姜蒜、橘皮和巴盐调味。

谨言慎行是乱世教给他的第一课，有些话蒋琬能说，但他这个‘米贼’却不能。

“我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指。”

压力来到了蒋琬头上，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小小的广都杀人案，看似只是死了三个蜀郡豪强。

实则是蜀中派系斗争的缩影。

现如今，蜀中新定，各地不宁。

刘备的意思是先缓下来不查，诸葛亮则想试试看。

蒋琬能查到，就妥善处置。

察不到，只能从长计议。

“继续追查下去，你很有可能抓到的就是自己的同僚，甚至同乡。”

“可若是不查……蜀中人便会对你们这些外来人更加忌恨。甚至暗地里……预谋推翻刘豫州也说不定。”

刘云递给了蒋琬一碗茶汤：“该怎么选择呢……蒋公琰。”

器皿中的茶汤升起了白烟，蒋琬盯着汤中的橘皮，双手摩挲着茶器。

他低头刚要饮茶，朦胧热气之间，一晃竟看走了眼，刘云留在他杯中浮动的水影，似乎变成了刘备。

就是这一眼，让蒋琬重新振作。

片刻过后，他眼中的犹豫消失不见。

“刘郎今日之言，到让我想起了主公的一句话。”

刘云浅饮茶汤，这调料的味道盖过了茶叶本身的苦涩：“什么话。”

蒋琬昂着头，捧着茶器一口饮尽。

滚烫的茶水烫的他喉咙一紧，脸色发红。

“主公事必躬亲，每次巡查各县，都要对我等小吏嘱咐：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如是此案明断不周，招致蜀人怨恨，我又岂能服人，又怎么对得起主公！”

借着刘备的这股英雄气上了头，蒋琬啪的一声，将手中茶器砸翻在地。

他倔强得很。

“我已决心，此案必查不可。”

“主公让我留在蜀郡，我便在广都查。”

“调我为什邡县令，我便在广汉郡内查！”

“哪怕把我流放到南中，我一样追查到底！”

“……”刘云眯了眯眼，对蒋琬竖了个大拇指。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逆流而上的勇气的。

尤其是在乱世当中，所有人都是踮起脚尖过河，审时度势的过日子。

随波逐流，饱食相从很容易。

敢担责、做实事儿却是十分罕见的品质。

“好……既然公琰话已至此。”

“那我就舍命相陪。”

事实上，刘云也不需要舍命……

他已经出狱，狱吏们总不至于当着蒋琬的面把人抢回去。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查清此案，再从蒋琬这里讨个人情，要一份通关文书，就能舒舒服服的回汉中了。

蒋琬正在兴头上，说干就干：“走！”

二人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如今已是未时，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宵禁，新都和郪县是去不了了。

刘云看了看天色，急声道：“宵禁之前，还能继续追查朱劈、冯董的情报。”

“说不定会另有线索。”

蒋琬深以为然，两人大步朝着府门走去。只要出门乘坐轺车，很快就能到案发现场。

可是……

还未等两人出门，一柄缳首刀就已经挡在了门前。

门口，面若冰霜的甲士拦住去路，厉声道。

“此案……你不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