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不分男舍和女舍。
官高的是单间,官低的群居。
完颜静有幸分得一个单间,四周被石墙间隔,只能看见对面一个狱友。
对面的牢房里坐着个老头。
老头衣着整洁,和昨天完颜静见过的模样并无不同,正是她的恩师曹礼清曹大人。
师生俩先后进入天牢,也算是莫大的缘分。
曹老先生闭着眼盘膝而坐,并没有因为对面牢房来了新朋友,就好奇探视。
完颜静观察良久,松了一口气。事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曹老似乎并没有遭受刑罚。
高廷尉看见了她的神情,笑道:“王妃还怕我们对曹老用刑不成?提刑司受命于天,可跟普通的衙门不一样。正好两位都在,不妨此时对个口供,曹大学士,你何故说是王妃指使你徇私舞弊?王妃可觉得很冤枉呢。”
??
完颜静瞪大了眼睛。
曹老先生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点了点头道:“公主殿下,老夫对不住您,没有办好您交代的事。本想一力承担过错,谁道班时宜那个匹夫将我们的大计都捅了出去,唉,这个成不了大事的竖子!”
轰!
晴天霹雳。
完颜静不敢置信的看着曹礼清,大怒道:
“本宫何时与你们共谋过什么大计!”
高廷尉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八字胡,哈哈笑道:“曹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说公主要谋反,可有证据?”
曹礼清颔首,叹息道:“公主虽未曾亲自与本官见面,但逢年过节都会托人送来十分贵重的礼品,并将密信夹藏在礼品中与我等传递消息。尚在朝廷任职的金人官员们,也都或多或少收到过公主送的财物,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
“班时宜最喜花鸟图,上个月公主给我送的那幅闫达干真迹,其实是托我转交给班大人的,图谋的就是本次科举。”
曹礼清不愧是三朝元老,又干了几十年的太傅,一番话说的面不改色,完颜静听着都要信了。
高廷尉装腔作势的敛了笑容,惊讶道:“竟还有此事,若曹大人所说为真,公主这谋逆的罪名,当真是辩无可辩。公主糊涂啊!”
他惋惜的一拍大腿,唤来狱吏在一旁记录口供。
“公主,好好看看,这些财物和礼品都是你送出去的吧?”高廷尉问道,将一张长长的明细递到她眼前。
“弘文元年五月七日,易安公主遣侍卫送纹银十两至以下官员家中,合计纹银五百六十两。”
“弘文元年六月九日,易安公主遣贴身侍女玉实送名贵瓷器一套至……”
“弘文一年……”
“弘文二年……”
明细一直记录到上个月,是她给曹礼清送的大寿贺礼,闫达干的《春江永暖》。
每一条明细旁边,都有收礼者的签名和手印。
名单里的一些人在这些年里死去了,明细后面还坠着他们家属的证明。
完颜静沉默了。
这些的确是她送的。
弘文元年,那些金人官员,到她门前哭诉生活维艰。
他们虽然被秦国招安,有能者可继续在朝为官,但排挤和一定程度上的欺辱是不可避免的。
完颜静作为大金仅存的皇室成员,觉得自己得负起一点责任,于是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资产拿出来救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