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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睿是手拉着手走出来的。我空着的那只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本以为自己一出殿门就会忍不住拔刀出鞘,直接对着武敏之的心口捅那么一下,然而在门口看见他时,这念头却又消了。反倒是李睿在经过武敏之时站住,睨了他一眼,斜侧着头看我:“兕子,我替你砍了他。”
我把头轻轻地摇了一摇,松开他的手,走到武敏之跟前,右手一动,母亲赐予的锋利短刀便出了鞘。武敏之比我高太多,我只能将刀举到他的小腹,刀尖在距他的胡服不过半寸时停住。我的手还用不惯刀,持刀时轻轻在抖,刀锋上泛出的冷冷青光便也跟着轻颤。
武敏之见我拔刀,不惊反笑,他的笑是嘴角极慢极慢地勾出来的,那笑容像是一块人皮铺在桌上,被人从两边硬生生挤在一起,在皮上堆出来的一样。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连眼珠都一动不动。他伸出左手,手指在我的刀刃上缓缓一抹,便有鲜血从他的指尖浸出,顺着刀尖流下,在刀身弯曲的地方滴下地面。
他把左手食指内扣着伸进嘴里,下巴徐徐一扬,又徐徐一收,像是在舔冰棍那样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舌尖一转,自两片血色唇瓣中挤出来,在指尖上一蹭,右手指尖在我的刀尖上飞快地一点,笑着说:“二娘小心,戳了别的地方都不要紧,戳坏了那里,你可怎么办呢?”
我听见砰的一声,以为是李睿打在武敏之身上了,仔细看时,却发现李睿因怕伤了我,现下还只是提起拳头,怒目瞪视于他。我微微转头,才看见婉儿站在门口,轻薄北风将浅色罗裙吹起,绣罗布料紧紧贴住她的身子,细瘦的少女身形因此显露无疑。殿内有温汤,暖和得很,她穿着这样的衣裳倒是正好,殿外却是寒风飒飒,连我这穿了裘的都觉有些冷,然而只穿罗裙婉儿却直挺挺地站在风中,仿佛寒冬暖春,于她都毫无影响。
武敏之草草地拱起手,对婉儿笑:“上官才人出来,可是陛下有话吩咐?”
婉儿看着我手里的刀对武敏之道:“陛下宣周国公。”
我抿了抿嘴,将刀收回去,插了两回才入鞘,韦欢候在庭院里,早在我们出来时便走上了台阶,见婉儿出来,边低着头,一步跳了下去,所谓动如脱兔,正是为她所设。这样紧张的时候,我见了她这样的动作,却不知怎地,忍不住一笑,婉儿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候武敏之入内,自己也跟着进去。我这才发现婉儿竟没穿足衣,只光着脚趿着一双木屐。
方才的声音,该是她用脚踏了一下地板发出来的——除了那一声外,她走路再无一点声息,内殿的地面全由木制,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能穿着木屐,还在木地板上走得这样安静平顺的。
韦欢等婉儿进去有一会了,才小跑过来,王元起替李睿披披风的时候,她便也张开披风,替我系上——韦家小四娘骑马打球时候灵巧得很,系披风的手艺却着实不怎样,我一眼就看见她要替我打死结,赶忙伸手拦时,她已经左右手用力一扯,将这结扯得死紧了。
我还没说什么,李睿瞧见,先嗨气道:“蠢材,这披风是这么系的?”
本来我也要说韦欢的,见李睿先说了她,倒又不想了,只道:“没什么大事,一会若解不开,拿刀割了就是。”说着便扯着韦欢向外走,免得李睿心气不顺,把火撒在她身上。
韦欢见我们如此,便知告状的事不顺,也低眉顺眼地跟了我快步出去,上了马,又道:“天还早,再去林子里转转罢,万一打了个野兔松鸡,也可同人炫耀炫耀了。”
我知她是变着法在劝解我们,便对她一笑,向李睿投去问询的一眼。李睿点点头,当先催马出去,直到又出了行宫,远离了人丛时,才凑过来,低声道:“我明日就叫人约他去打猎,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