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
虎子不知道李牧来头,但来了醋意,站在中间垂头不说话。
“问你呢!”
丫头比他矮两个头,踮起脚伸手就揪住他耳朵,往下拉。
看着都痛。
“啊啊啊,他是哥昨晚带回来的人,不是饥民。”虎子连连告饶,却双手都不敢碰,反而去抓李牧。
像在求救。
可李牧觉得他在享受,后退了步。
“哥回来了?!”丫头很惊讶,转身就朝村老大屋跑去。
“她是谁?”李牧问。
“不知道。”虎子想哭。
李牧:“……”
“先上那看看。”来到寨门,李牧指了指寨门上方的巡道。
他作为一营军司马,习惯到高地看。
登上寨门,他暗吸了口气。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棚泥窝,近处还好,正在紧锣密鼓地建着木屋,远处的全是枯枝树叶盖身搭窝,都是老弱妇孺,瘦骨嶙峋,三三两两地躺着,窝着,缩着,有些也不知是死是活。
“有五六千人。”他叹道。
想起刚才魏阳说的话,这全是高兆一个人在扛着养着,他问:“为什么官府不管?”
而要一个商人来管。
简直是笑话。
“我们管,一万石粮可以让他们活至少两个月,如果让官府来管,顶多半个月。
我们管,饿死冻死多少人都没人吭声,如果官府管,那扯皮就大了。
我们管,有谁捐粮捐钱,很多人知道,如果官府管,大家只知道东君一个人。”
魏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连说了三个理由。他站在阴影处,寨外看不到的角度。
李牧是聪明人,理解他说的含义,很伤心,黯然点头。
“官府有出力的,你看那些人,是司徒署的,还有那些人,是司空署的,那些是司寇署的遂士,在维持秩序,如今这种状态,算是最好的了。”
“那些道士是?”李牧问。
“上清观的,救死扶伤,开坛作法。另外在成周城外,临时逵市已经搭好,今天日中时分首次开市,已经在城里做足宣传,届时会相当热闹。”
李牧嗅到了什么,凝望向远方。
片刻,
“他高兆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么多方力量为他做事?”
“我也想知道。”魏阳答道。
他也凝望向远方,脸色逐渐凝重,“如果你能留下来,会知道的。但我要先声明,恩公现在剩下的财力估计顶多能撑半个月,你要考虑清楚。”
李牧嘴巴微张了张。
那半个月后呢?
他指着寨外饥民怒道:“你不是说一共筹有捐赠近三万石粮食吗?按你们施舍的份量,应该可以撑上半年啊。”
“你今早吃的是什么?”魏阳反问。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李牧怒了。
“我们怎么了?”魏阳也怒了。
他呵呵地冷笑:“我们在沽名钓誉,我们是骗子,我们施的粥是清汤寡水,我们其实是为自己享乐……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牧不想跟他吵,因为知道没有意义。
“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城里那些人一样,那些一心要置恩公于死地的人,都在骂他!
但他们不想想,自秦赵开战,这些饥民就开始游荡在城外了。两年了,除了一开始的半年官府有过施舍,之后有谁可怜他们?救济他们?
那些人只想着自己赚钱,反而还搜刮他们,抢劫他们,抓青壮的做奴隶,把年轻女子卖到乐府!
恩公只是一个人,如果不让寨里的人吃饱,留得住他们吗?
没有他们,如何去保护那些饥民?
他们没有力气,如何去赚更多的钱?不赚更多的钱,如何继续给那些饥民施粥?”
李牧哑口无言。
“要不是恩公四处游走,用尽各种手段赚钱,哪有眼前这一切?
这本就是恩公自己一个人的生意所得,他本可以自己在城里享受,但他供养供养着寨外这些饥民,每天花钱上万计!
李牧,你能做到这些吗?你的北郡李氏会做这些吗?”
李牧发现一句话都回答不上。
他是大族出身,比谁都清楚高门贵胄对流民的态度和手段,要他们开仓放粮,救济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氓民,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先打过他们的族卫再说,官府政令都不管用。
“所以今晚的任务,是真出去赚钱。”李牧最终确认。
“对,我们现在顶多能撑半个月,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