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且说柳毅向贾环解释完后,孙承宗点头道:“虚开盐引一事,户部尚书石宇奇确实难辞其咎,但石宇奇毫无疑问是个能吏,再换一个上去,未必能做得比他好,而且如今辽东屯兵二十万,熊廷百以守代攻,大量修建堡垒,虽然成效显著,但军费开支巨大,石宇奇量入为出,积极开源节流,至少还能暂时应付,若东林一系将他扳倒,必然会换上自己一系的人。”
贾环脱口道:“那就完了,东林一系恨不得直接给工商业免税,到时必定会推动全面减税,如今国库已甚为紧张,一旦减税,必然想办法削减辽东的开支,到时熊廷百能不能支撑得住,那就另说了。”孙承宗赞许地点头道:“子明所言极是,而且这次东林一系除了把矛头对准户部,还对准了满朝勋戚,分明想趁着扳倒义忠亲之机乘胜追击,进一步打击那一位的势力,殊不知这牵涉太广了,弄不好会遭到反噬。”
卢象升忍不住插嘴道:“权贵勾结户部虚开盐引,损公肥私,难道不该办,还任由其继续施为?”
孙承宗摇头道:“不是不该办,得看怎么办,办到什么程度,东林一系如今这架势,分明是想一网打尽,恨不得将所有勋戚都打倒,若将勋戚都打倒了,谁来带兵打仗?”
张芝龙插嘴道:“而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些勋戚又岂会坐以待毙,此举确实太过激进了,弄得朝野动荡,绝非好事啊!”
卢象升闻言便不再作声了,他为人正直,古道热肠,如果是以往,刚才在明伦堂他就冲上去加入签名了,但跟贾环相处久了,倒是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少了以前的冲动。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钟声,叶老微笑道:“午膳时间到了,守正,你且带他们先去用饭吧,午后在明伦堂集中,为师有重要事情宣布。”
“是!”柳守正答应了一声,便带着贾环和卢象升等离开静室,往书院的食堂而去。
贾环等人一离开,静室内便只剩下叶高和孙承宗师徒了,后者问道:“叶师觉得贾子明此人如何?”
叶高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摇首道:“为师还真有点看不透此子。”
孙承宗讶然道:“竟然还有叶师看不透的人?”
叶高点了点头道:“为师精研周易术数几十载,自问略有小成,虽不能推演时局,但看人却有八九分把握,是奸是忠,一眼便能辨个大概,可是此子的面相却奇怪的很,分明是早夭之相,贱命之格,断然活不过十岁,可是此子却偏偏迈过了此劫,如同金蝉脱了壳,鲤鱼跃了龙门一般,简直贵不可言,运势强横得很。”
孙承宗点头道:“确实正如叶师所讲,据说贾子明以前十分顽劣,后来偶然受了重伤,便突然开了窍一般,仅开笔一月下场参加县试便取了案首,紧接着连下府试和院试案首,简直如有神助。”
叶高抚掌叹道:“那就没错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如果为师所料不差,此子将来必叱咤朝堂,权倾一时,为国之栋梁,只是……”
孙承宗忙问:“只是如何?”
叶高皱眉道:“这正是为师看不透的地方,贾子明虽然举止沉稳从容,表面温良恭谦,却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就像一匹特立独行的野狼,他不会忠于任何人,所以为师担心……”
孙承宗倒吸一口冷气道:“叶师的意思是贾子明有不臣之心?实乃曹操司马懿之流的枭雄?”
叶高笑道:“那倒不至于,为师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从此子的言行观之,却是个有良知和底线的人,相信如海的目光也不会差。”
孙承宗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贾环此刻要是听闻二人的对话,恐怕要大吃一惊了,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确实不受封建社会“君君臣臣”那一套皇权思想的束缚,他只会忠于自己,不会忠于任何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去他玛的吧,皇帝老儿若想要他命,他保准会反抗,即使反抗不了也要折腾几下,弄不好还反过来要了皇帝老儿的命呢。
这时叶高又道:“贾子明毫无疑问是个人才,如今年纪还轻,需得加以妥善引导,免得误入歧途,稚绳伱既然是他的座师,还是得担起这个责任来。”
孙承宗点头道:“学生明白,幸好有林如海这层关系,否则还是有点棘手的,据学生所知,赵明诚早就有意将贾子明拉拢到其麾下了,当初褒奖贾子明那封圣旨,估计就是赵明诚操刀的。”
“嗯,赵明诚倒是挺有眼光的,若贾子明被他拉拢过去,简直如虎添翼!”
孙承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以贾环在江南的表现,其才能已经不容置疑,可以说,义忠亲王的倒台,离不开贾环这个关键,赵明诚如果不瞎,肯定也瞧得出贾环的巨大潜力。
这时叶高沉默了片刻,叹道:“稚绳,你当真决定辞官了?”
孙承宗点了点头,他原来在詹事府任少詹事,乃东宫辅臣,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前些天乾盛帝突然勒令太子徐文宏闭门读书,并将东宫辅臣全部调任,甚至贬谪。
孙承宗虽然没有被贬,但也将调出京去任职,他思虑再三,决定直接辞官不干了。
叶高微笑道:“这种时候,激流勇退也不失是上策,正好为师也干不动了,叠翠书院山长一职便由稚绳你来接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