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尘司众人俱是一惊。
桓宁这等身份,虽说与他们为同僚,但桓宁可不是为了俸禄,而是为了功德,没有功德,便不能继续飞升。故而这数百年来,她虽身处战妖司,亦有着“戮妖剑”之称,行事果干决绝,但在许多人眼中,帝姬始终是帝姬,她这娇怯模样可斩不了大妖。
如今乍见这细细伤口,才觉她处境之凶险,比较这缚魂丝之威力,可是令人闻之胆寒,她竟亲身经历还活了下来。
谢拂池率先反应过来,松开了她,“抱歉……不过我还是想问,如果你没死,那剩下的那具魔化骨呢?”
桓宁面不改色,“飞走了。”
谢拂池挠着头,又问:“那你去四顾城,总不能是为了找明曜仙官的尸首吧?”
桓宁一怔,旋即笑道:“不是,我虽与明曜仙官是同僚,但我们所管辖之地并不相交。我是为了兄长的一句承诺。”
谢拂池挑眉,“哦?让他帮你销了这二百九十年的债?”
“正是!”
“那可是接近一百八十万的灵石,我并非质疑你们青阳宫的实力啊……”一谈到钱,谢拂池忍不住搓手兴奋,“只是这些抵得上三千羽族将士半年的俸禄,帝君真的有这么阔绰吗?”
桓宁笑容微僵,“这不重要。”
谢拂池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怎么会不重要呢?要知道倒欠到三百年的时候,轻则停职查办,重责永不录用。”
桓宁努力维持的笑意已经彻底胯了,“我这次算是婚假加班吗?是不是应该有加班费?”
谢拂池大笔一挥,“你这是自告奋勇,我改天会亲自颁发一面小红旗送去九微山的。来人,送帝姬回去。”
“谢拂池!”
桓宁被“请”出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朝尘司司主的殷殷嘱咐,“帝姬有伤,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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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九百九十七、一千九百九十八……”
桓宁沿着三千长阶一步步往上爬,一阶一阶地数着。夜已深,草木沾露,沾湿了她的裙摆。
很少有人会选择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最卑微的仙族也会御风之术,因此即使祁卿时常打扫,台阶上也漫生了些青苔。
大抵也没有人会想到桓宁会这样一步步走上来。可她却经常在无人处,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乐此不疲。
漫长无涯的青石长阶,孤单寂寞的山边落棠,料峭的月已悬上那座威严庄重的宫殿之后。而这里,是属于桓宁帝姬自己的世界,没有声音,亦没有月光。
但长阶尽头却浮起了一缕柔光,恍若错觉。
像无尽夜海里亮起的孤灯,那点柔和足以照亮一方天地。
桓宁好奇地看着,待逐渐走近了,才发觉那不是错觉。提灯人身量极高,夜风徐缓,柔软雪白的衣衫裹着他清绝的身躯,恍若梦境中走出的神明。
如果真的是神明……就好了。
桓宁站在阶下提着裙摆,仰头看着他,脸上已然露出得体烂漫笑容,“你怎么在这?”
“在等帝姬。”桑言答道。
“等我?”桓宁诧异,慢慢走上来与他并肩,“等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