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听指示,从柜子里找出一盒布洛芬,以及未开封的退热贴。
如果家中一定要常备某种药物,那么非布洛芬莫属,解热,止痛,抗炎。
“我去倒水。”
“我要喝汽水。”颜卿打完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冰饮料。
“驳回。”黎晗拧开瓶盖,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大口,“发烧时身体需要大量水分,饮料会导致脱水。”
久病成医,这点基本常识他还是懂的。
“等着。”他回客厅接了杯热水,顺手将厨房的豆浆带回。
豆浆刚买回来不久,正温。
“先喝点东西再吃药。”黎晗收拾着,插上吸管,把豆浆递过去,“没加糖,不甜,别怕咳嗽。”
颜卿努力坐起,靠在床头上,但是没接,只是张开嘴。
变小了需要人照顾,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黎晗的手悬在半空。
两人相视无言,一时间,画面竟有种十八世纪西部牛仔决斗的调调。
约定好的两人于大漠中碰面,对峙,倒数。
风起,扬沙。
枪响,瞬息间胜负已分。
黎晗认输了,拿豆浆的手向前靠了靠。
颜卿含住吸管,慢慢喝着。
一杯豆浆三百毫升,很轻,可黎晗拿握得吃力,纸杯上像承载了额外的重量似的。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熬到豆浆喝完,黎晗如释重负,提着袋子就想跑。
气氛过于诡异,女孩不说话,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要真是无人理睬也好,偏偏颜卿的目光自始至终黏在他身上。
一个瞧得安然,一个躲得心慌。
平添几份不明不白。
黎晗说不上原因,一家人,堂堂正正,没什么可回避的,但他潜意识中就是想躲。
“无聊,陪我聊天。”颜卿弹消息。
“找个电影看呗,电影剧情不比我有意思多了。”黎晗喝口汽水,将冰凉的饮料瓶攥在手里,用力按压。
颜卿目光下移,看了看瓶子,又转回黎晗脸上。
人紧张时会做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例如捏手指,给机械表上弦,摆弄钥匙圈等等。
她时常关注黎晗的习惯性动作,最常见的是摸烟盒,假如没带烟,便会抓住身边的一切小东西,有时是玩偶,有时是纸巾。
而此刻,是水瓶。
“电影不能互动!!!”她连加三个感叹号,以表现强烈的情感。
“玩会手游也行啊,碎片化,有互动。”
“我不玩游戏。”
“行,陪你聊天。”黎晗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聊什么呢?”
他有清晰地自我认知,自己委实称不上健谈,独居时曾创下连续半个月没说话的个人记录,让他终结记录的,是对外卖员的一声谢谢。
“感情。”
“太笼统了,具体一点。”
爱情,友谊,家庭,工作,成长,社交,这些话题可以统一归类在情感范围内。
可即便有这么多话题,他也挑不出一个能聊的。
他的情感模块一片空白,有些是被刻意隐藏忽视,另一部分则乏善可陈。
隔了许久,颜卿打出一段话。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在心底埋藏了八年的话语,如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问了出来。
原来真到了这一刻,提问也没想象中那般艰难。
轻飘飘的。
她准备的够久,二十三岁的颜卿远比十五岁的懵懂少女成熟。
或许暂且做不到坦率和真诚,但她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