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是从《孟子》的‘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化用而来的。
但多少饱学之士,一辈子也无法作出这般惊艳之句。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又怎能要求更多?
此外,最最重要的是,这句话是官家亲口所言,如果没有这等志向,怎会吟出这般绝句?
“王参政,无需如此。”
张士逊连忙对着王曾回了一礼。
“此乃人臣之本分,何须多言?”
此话一出,王曾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慢慢地松弛了几分。
对于张士逊的为人,他是很佩服的,张士逊素有淡泊名利之美名,但最近这段时间,张士逊和曹利用走得有点近。
王曾有点担心,曹利用会从中作梗。
现在看来,张士逊的原则,没有变。
这,很好。
也足够了。
“曾,拜谢!”
王曾又行了一个揖礼。
张士逊见状,也跟着回了一礼。
王曾对他客气,那是人家有礼貌,他如果摆资格,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不一会,两人行至文德门外,至此,两人分道而行,一人前往枢密院,一人前往中书。
回到枢密院衙门,张士逊心中已然打好了腹稿,直接来到桌案前,挥笔写就。
【壬戌年(1022),二月,甲子(25)。
皇太后与上,共御承明殿。
先是,辅臣进言:‘占稻,味差,价低,虽耐旱,然江、浙、淮三地,除个别年月,雨水充沛,民不喜占稻,大抵于斯。’
上曰:‘朕钦承天命,牧养万民,当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民食占稻,朕亦食之。’
是故,宫中用度,自今皆改占稻也。
上又曰:‘占稻与粳稻皆入两税,不得异而视之’。
是以,下诏,各地取税,不得专取粳米,不取占稻】
写完廷议中的见闻,张士逊又在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
【附诏刊行】
紧接着,张士逊轻轻吹了一下墨迹,印上他的印章,然后将麻纸放入一个小木匣,挥手招来一名书吏。
“将此物送至进奏院杨监院。”
张士逊口中的杨监院指的是,大理寺丞(从六品)、监进奏院——杨日严,也就是进奏院的长官。(注1)
“是。”
吏员小心翼翼的接过木匣,而后弓着身子缓缓向外退去。
待到吏员消失在视线内,张士逊的眼中闪过一缕复杂之色。
这么写?
应该没问题吧?
因为曹利用的关系,他特地隐去了李士衡的姓名,而是选择以‘辅臣’二字代替。
而且,他在记录时,太后的名字也是放在官家之前。
唯一值得诟病的只剩下一点。
这篇小传中,通篇多是官家的言行,太后几乎隐于幕后。
但,这本就是廷议时的事实。
以太后的心胸,应该不会计较吧?
想了片刻,张士逊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便是太后计较,这篇记录,他也要写!
教导官家七年,让天下人看到官家的成长,让天下人知晓官家的仁德,这是他的职责。
他,义不容辞!
——————————
注1:北宋前期,大理寺丞依唐制,为从六品上,元丰改制后,改为正八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