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茫茫大雪。
回府的途中,沈舟月看着马车外的情景,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又开始下雪了?”
明明刚到京城的时候还有点春天的景象在。
天坊斋那一插曲本就让她有些心烦意乱,那件被她扔在大街上的大氅也染了灰。
她又想到那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居然就是世人口中的江世子,更烦躁了。
世人常说,顾北王府的世子年少有为,生得也风流倜傥,面如冠玉,行事作风更是普通男子不可及的高度。
最出众的,还是他一身的武功与超出常人的智慧。
十二岁饱读兵书,为边疆战事出谋划策,凭借一出空城计打得匈奴屁滚尿流,再不敢来犯。
十四岁跟随顾北王江长河出兵以对敌国,独领三万将士以少胜多护得百姓衣食无忧,他的姓名一时间叱咤整个凛国。
就连当今陛下也对他赞赏有加。
偏他还生得一副好皮囊,引得少男嫉妒,争得少女痴狂。
只是这几年隐于京城中不再崭露锋芒,无人知这是为何。但也不影响他在四海内的名声。
桥上少年桥下水,翩翩为愁,顾北江铭洲。
夸的便是这位旷世奇才。
其实入京前听起落霜的这些夸赞,让沈舟月对这门婚约还抱有一丝接受,可在天坊斋中的情景却着实让她忍受不了。
她对爱情这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只知道女子最好的结局,是嫁给一心一意为自己的人。
而不是身旁全是莺莺燕燕的孟浪之人。
沈舟月摩挲着剑上的流苏,终是坚定了一个想法:
死也不嫁。
思及此,马车也终于行到沈府门口停下。
沈舟月一下车,便看见在八年来逐渐模糊,却又在这一刻格外熟悉的脸庞。
只是没想到阔别八年,重逢后涌上的脑海的,竟然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沈舟月一步步地走向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的沈望,唤了一声“父亲”,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沈望如今的头发也多了几丝白,见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与自己如此生疏,心中虽然愧疚难受,但更多是对眼前亭亭玉立少女的欣慰。
他的眼中泛着泪光,对她道:“几年不见,月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阿姐……”沈望旁边的少年却哭得鼻涕眼泪都掺杂在了一起。
沈舟月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与她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姐弟的阿弟,这一刻归家的喜悦才浮上心头,哭笑不得将手帕甩给了他: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个正经样。”
沈听行是沈望和已故沈夫人一手抚养长大的孤儿。
他只比沈舟月小了一岁,但小时候总喜欢追在沈舟月屁股后面求着她给他买糖人,一口一个“阿姐”地唤着,不是一般的谄媚。
当然更多的时候两人还是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八年已去,再次相见,仍能一眼认出对方。
沈听行的旁边站着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她明艳动人,即使脸上已经攀上岁月的痕迹,也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标志的美人。
那便是沈望的妾室,沈舟月的姨娘,柳艳乔。
柳艳乔面上带着笑,对沈舟月温柔道:“回来就好。”
却无人注意到她眼中的阴霾。
沈舟月只淡淡回复了一个字“嗯”,目光又放在柳艳乔身旁站得笔直的少女。
“阿姐。”她唤着沈舟月,笑得亦是勉强。
沈舟月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毕竟她与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八年前便有了隔阂。
沈疏影见沈舟月并没搭理她,稍有些尴尬地撇过头。
沈望见状赶紧唤着众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月儿的房间我让下人先去收拾了,先去用膳吧。”
“大哥呢?他还没回来?”沈舟月问他。
“清迟还在杨洲驻着,不过今年的宫宴应该会回来。”
沈舟月点点头,跟着进府,这里还是以前的模样,院中种着的梅花树,此刻也开得灿烂。
母亲离世时的场景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而这梅花树,是母亲亲手所种,承载着过去太多的回忆。
用膳时的寒暄过后,沈望便去午休了,而沈舟月的吃穿用度等大小事务还得去慢慢处理。
“东苑是谁在住?”沈舟月出了饭厅,在梅花树下观望着府内东边的一处院子。
秦韫说:“是柳姨娘母女俩。”
沈舟月讽刺般地轻笑出声:“跟陈管家说声让她们搬了。”
秦韫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