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涛静静直视黄岩的眼睛。

“老黄，咱两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是吧？”

黄岩一怔，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烟雾缭绕之中，他微微沉默，眼帘低垂，过了两秒，他抬起眼皮看着何涛。

“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军校新生报到的时候吧？”

何涛点了点头。

“后面我们虽然没在一个班，但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班干部，还是经常打交道的。”

“但这么多年，我们多是以对手的身份相见，是吧？”

黄岩没否认，点了点头。

“老黄，所以有些话，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今天正好有这么一个契机，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想跟你谈一谈。”

“你说。”黄岩把剩下的香烟也碾灭在了烟灰缸里。

办公室里的烟雾渐渐消散，空气又清新了起来。

“老黄，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器重武浩吗？”

“嗯？”黄岩不明所以。

“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

黄岩先是惊讶，但很快就垂下眼帘，沉默了。

“你们这种人，很自信，也很努力，成绩很好，久而久之，你们就会很傲娇，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看不起很多人的，尤其是那些你们觉得不努力的兵，你们更是不屑！

但是，老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你拼尽了全力，却还是不及人家的起点.......”

“这不可能！”黄岩一下抬起头，激烈反对。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岩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记得我们在军校的时候，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分解与结合，足足二十三页，你和我当时都是班里最先记住所有内容且最先把这个课目练到熟练的学员，我用了五天半，你用了三天！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人家苏秦只是听了一遍，看了一遍！哦，对了，你还是军二代，七八岁就摸过枪了，甚至还打过靶，可是人家苏秦......”

后面的话何涛没再说了，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老黄，前两天我也和武浩谈了一下，我送给了他一句话，我觉得那句话，也可以送给你。”

黄岩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何涛。

“承认自己的平凡，接纳自己的普通，知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能做到的，这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黄岩眯了眯眼睛，沉默了。

“老黄，你是我们这一批学员中最优秀的一个，你基础最好，也很努力，但有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想想了，其实你跟我们，并没两样，你也没比我们优秀到哪里去？”

“......”

黄岩没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老黄，但就算你比我们优秀了很多，那又怎么样呢？”

“你一定能当上将-军吗？”

“你一定能在二十八岁挂上少校军衔？”

“老黄，比我们优秀的人，不说其他，单是我们铁七师，就不知凡几了，可是那么多人，有几个能一直在部队干下去？”

“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当上将-军？”

“老黄，如果你二十八岁挂不上少校军衔呢？”

“如果你四十多岁就不得不转业？”

黄岩低着头，久久无言。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起头，咧嘴朝何涛笑了笑：“老何，谢谢你！”

何涛笑笑，继续发自肺腑地说：“虽然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但发自内心地说，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所以，今天我才跟你说这么多！老黄，要是我说错了，或者是哪里说得不对，还请你原谅！”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要谢谢你！”

何涛笑笑，没说话，他只是把帽子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戴在了头上。

临出门之际，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黄岩：“老黄，我刚才送给你的那句话，其实也是一个老兵送给我的。”

黄岩有些奇怪，不解地看着何涛。

“老黄，你知道那个老兵是谁吗？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

“黄明远！”

“黄明远？”黄岩一下瞪大了眼睛。

他的父亲！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