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笑,但控制住没有笑,转换话题,问:“班长,什么时候发工资?”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个电阻丝卖了就可以发一点工资了。”裴春梅说。
“那太好了。”我说着,再一次,看着裴春梅黝黑的脸,那双眼睛依然那样乌溜溜的转来转去,此时,我想起当初看到裴春梅的情景,与此时相比竟然有许多差异,当初的好奇不在,此时趋于一种平淡。
“你没有生活费了吧,我再借给你一点。”裴春梅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腰间的小口袋里抽出两张十元的纸币递给我。
我连忙摆手,表示不要。十分愧疚地说:“上次借你的钱,都还没有还呢?”
“还什么啊,我又不缺钱。”裴春梅有点烦躁的情绪说,“我的工资,都花不完。”裴春梅的手端着,有一阵了,我想,我不接住钱,她是不会回收手的。于是,我只好接住钱。
裴春梅放心的笑笑,又坐了一会,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她一声不吭,径直走了。
我看到钟依萍耐心地指导新员工绕丝,走过去看看。
钟依萍见了,劝慰道:“上班时间,不能这样随意走动的,回去吧。”
“我上厕所去。”我说。
钟依萍噗嗤一笑。
我满怀喜悦地来到木山的车间工作。木山的脸皮比之前黑了很多,脸上还有一些死皮,就像是破烂的衣裳,但眼睛炯炯有神,还有牙还是那么的白。木山将弹簧铁丝通电,铁丝通上电一下子红了,比200瓦灯泡还亮,几秒钟关掉电源,然后把铜丝装入石英管里。
“这么简单的工作。”我看了一会,小声说。
“是啊,好无聊啊。”木山抽出一支烟,在燃烧的电阻丝上点燃了烟。
“我和李雪梅分手了。”我心情有点沉重。
“这就对了。”木山猛然笑起来。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我极为认真地说。
“什么事?”木山问。
“就是,就是。”我欲言又止,感觉还是不说的好。
木山非常失望的表情,让我再次张开说:“刘小娇给了我二十块钱。”
“我知道啊。”木山说,“小娇跟我说过,让我不要跟你说。”
我愣愣地看着木山,气不打一处来。
木山笑道:“你不要想复杂了,小娇就是看你可怜,又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当是捐助。”
我摇摇头,心想,是不是我多心了?
“这批货交出去,就该发工资了,”木山说,“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到食堂,帮忙把菜拿回宿舍。”
“你请客吗?”我问。
木山摇头,“魏华松请客。”
“请谁?”我问。
“梦进城。”木山说。
“他出来了?”我问。
“熊礼英的公路上,卖了一百元。”木山说,“都给魏华松了,你在梦进城面前,也不要提这事,估计,魏华松也会告诉梦进城这个事。”
“等发了工资,再去买一辆一模一样的。”我说,“我还是要还给人家。”
“再说吧,”木山说,“现在最紧要的事,自己先活着,懂吗?”
我思索片刻,问:“还有钱吗?”
“要钱做什么?”木山问。
“请钟依萍看电影。”我说。
“我手里还有两块钱。”木山说,“全给你吧。”。
我站立着不动,眼泪快要流出来,我只有不停眨巴。
木山把那两块钱塞到了我口袋里,说:“先喝酒,然后好好看电影。”
我非常感动地问:“你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你怎么办?”
“我和刘大娇已经稳定了。你好不容易谈个朋友,刚刚开始,我不得支持你一下。”木山大笑着说。
“我手里还有一块钱。”我说,“我再给你一块钱。”
“看个电影,两块钱。”木山笑着说,“一人再吃根五毛的雪糕,刚好。”
我看着木山被强光烤破脸皮的花脸,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
过了一会,我摸出木山给我的两块钱,又拿出裴春梅给我的二十元,抽出一张十元,连带木山的两块钱,一起递给了木山。
木山惊愕地看了我一眼,问:“钟依萍给你的?”
我摇摇头,小声说:“裴春梅借的。”
木山笑了,一把抓住钱,塞进了口袋,“裴春梅真的是对你好啊,你要是和她谈朋友,结婚,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我摇摇头,很多事情无法再提及。
“要不,你叫她干姐吧。这样,在沙市也算有个亲戚。”木山笑着说。
我回到车间,钟依萍一人坐在工作台旁。
“你去哪里了?”钟依萍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问。
“去木山那里看了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