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低头退怯,做一个权臣手中的提线傀儡,一辈子退居在这后宫的方寸之地里。她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朝局一个转变的机会。
她要去找王立松,无论死活,只要能在这纸诏书发告前找到他,那么万事皆有可为。
但这谈何容易?王立松是一切的症结所在,顾世海势必会将他关在最隐秘的地方。以叶倾怀一己之力,就算掘地三尺,恐怕也难觅得半点踪迹。
她需要人手。
但她毕竟才刚刚亲政,朝中多是父亲留下的老臣,并没有她自己的近臣。不说前朝,便是在后宫中,她所能信之人也寥寥无几。
她手中能用的棋太少了。叶倾怀有些懊恼。枉她在位两年,却是虚度光阴毫无建树,还自以为朝野太平,是君臣互信的局面。其实她不过是豢养在皇宫里的一个宠物,所见所闻都是旁人刻意编织给她看的童话罢了。
也是,若是朝中当真都是忠君之士,君臣一心,大景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亡了?
只是她总把目光放在陆宴尘身上,一心怨他恨他,觉得是他亡了大景,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近在眼前的朝堂里有多少隐患。
若大景朝野清明,兵强马壮,又何惧叛军?
她想起前世临死前她曾执着地要问陆晏尘一句,在他的心里,自己可是当真如他檄文中所写那般昏聩不堪。而陆晏尘的回答也言犹在耳。
“自古以来,只有被推翻的昏君,没有被推翻的明君。”
或许,在陆晏尘眼中,彼时的自己当真是忠奸不辨的昏君吧。
想到这儿,叶倾怀心中升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若是陆宴尘所言非虚,当真是对她这个皇帝寄望颇深,那他后来起事,该不会因为见她昏庸无能,所以大失所望,才要逼宫让她退位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叶倾怀否定的。叛乱是何等大事,怎么可能因为这么可笑儿戏的理由?
念及陆宴尘叛乱的由头,叶倾怀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前世的顾世海,也是死在陆宴尘手中,甚至可以说,顾世海正是陆宴尘起义的导火索。
前世陆宴尘回乡丁忧后,叶倾怀女子身份走漏,而后过了不久从允州传来消息说顾世海的长子带兵出征北狄时在允州遭袭,同行十几侍从无一生还,犯案者正是在允州丁忧的陆宴尘。
陆宴尘杀了朝廷命官,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举起了反旗。顾世海因痛失爱子,对他深恶痛绝,几番主动请缨,均被朝臣以大局为重拦了下来。然而,最后陆宴尘杀到盛京城下,顾世海力战不降,还是死在了陆宴尘手中。
当年看到允州送来的呈报时,叶倾怀的震惊犹如今日会审之时。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儒雅斯文的陆宴尘拿刀的模样,不仅拿了刀,还一口气杀了十几人,杀的还是当朝次辅的长子。
是什么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饱学之士提起了刀,犯上杀人的?
叶倾怀不知道。
但她知道,陆宴尘一定不是和顾世海一条船上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顾世海的事上,陆宴尘或许是可用之人。
叶倾怀决定试探一下陆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