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一日,眼看就要天黑,蒙叔将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李言要了两间上房,浮生一间,他与蒙叔一间,生怕逐水浮生在夜间悄然而去,离开时刻意嘱咐:“浮生姑娘,这一路多亏有你,李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希望姑娘不要嫌弃,能多陪李言一些时日,李言自是感激不尽。”
浮生的小心思被他捉住,只得勉强答应,轻笑点头,李言不免又回首多看一眼,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房中。
房中早有一人静待,那人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轻轻含了一口酒,看见李言进来,顿时站起身,十分礼貌地微微低头行了个礼:“言公子,许久不见。”
“找我何事?”
“找公子自然是为了丹药的事,别的事情哪里敢惊扰公子。”
蒙叔赶紧凑了过来:“近日公子身体不适,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言公子喜好游历,下次要寻到公子恐怕就难了,此丹既成,我自当奉上十金。”
“十金有何足惜?我们公子不缺这点钱,您也知道魂丹师炼丹以魂炼魂,资质越高的丹师活得越短,一般的炼丹师尚且活不过不惑之年,若是公子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怕是而立之年都过不了。”
“可众所周知,言公子炼的丹药药性最纯,而且炼出来的丹药不带一丝妖的气息,这是我们炼妖师望尘莫及的,除了言公子,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将丹药的药性提炼到如此极致,这次的妖魂实在难得,要是交给别人就是浪费了。”
“可您也得为我们公子想想。”
“言公子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只要炼成此丹,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只要公子说得出,我就能满足公子。”
“你不必再说,你知道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并非我所求,我志在山水,此生短暂,所以该好好珍惜,在下愿意奉赠先生十金,还请先生另寻高明。”
“言公子既然推辞,那么我只好知难而退了,十金大可不必,这份情我收下了,出于对言公子安全的考虑,住在公子隔壁的那只小妖,我也一并收了。”
“妖?哪里有妖?”
“言公子是出了名的魂丹师,不会连妖气都辨不出来吧?”
“你......”
“公子不必觉得欠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不用公子偿还,捉妖乃是炼妖师分内之事。”
“且慢......”
“公子有何吩咐?”
“别伤害她......”
“此妖是只未足百年的小妖,却可化成人形,她的价值不言而喻,不过终归修为浅了点,既然公子开口,我绝不为难她。”
“那......妖魂交给我吧。”
“能得到公子炼制的魂丹,实属有幸,三日为限,我必亲奉十金,前来取丹。”
“不用,七个时辰足以,明晨你来取丹便是。”
“多谢!”他将跨在腰间的另一个略为小巧精致的葫芦解了下来,双手奉上,李言接下葫芦,嘴唇更显苍白,却露出一丝无力的笑。
待那人离开,蒙叔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葫芦,训斥道:“你不要命了?你早就知道她是妖?”
“蒙叔知晓,我无心骗你,我确实辨不清妖的气息,只知道炼制魂丹。”
“谁会相信,资质顶级的魂丹师居然分辨不出妖气......”
“呵,妖又如何?浮生心性单纯,而这个人满心狡诈,他只想得到他想要的,我的命于他而言一文不值。”
“所以你就为了这只妖,命都可以不要?”
“因为值得。”
“公子......你好不容易恢复魂识,难道又要变作以前痴痴傻傻模样,拖着一身病体,整日被关在家中,呆看庭树花开花落,数着花瓣和树叶过日子?”
“那样不知不觉不也就过来了吗?东西给我,你出去吧。”
“唉......”蒙叔十分清楚李言的脾性,无奈之下只得将葫芦扔给他,“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要是以后公子去了,大不了黄泉路上我再陪公子走一遭。”说完,将房门重重掩上,站在门外仔细替他把守着。
房内一道金光夹带紫气抽离了李言的身体,葫芦中一抹妖绿幽然飘忽,金光紫气化作球状将妖绿环在中间,一时斑斓,色彩瑰丽,妖绿肆意挣扎似要摆脱困扰,突围而出,李言的额上渗出汗珠,眉头紧皱,他努力集中精力,金光紫气亦极力镇压被囚困的妖魂。
七个时辰过去,天光乍现,妖绿已经化作晶莹剔透、闪着绿光的丹丸,被吸入葫芦之内,李言整个人已然虚脱,倒在卧榻之上,蒙叔慌忙进来,知道公子大功告成,可是脸上却全无一丝血色,气若游丝一般,蒙叔赶紧替他除去衣冠,扶他躺下,掖好被子,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