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拿着油条的右手指了张三醒两下,“你们上哪学来的一厢情愿,闯军在其它地方都从什么人那里追赃助饷,你们难道没听说过?”
“可咱们帮了他们大忙,这么大一座西安城都拱手送他了,他怎么还能这样。”
李布没有接茬,只顾埋头吃早饭。
“对了,我想起来那日大人的原话是: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莫非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李布摇摇头,“那日唯独这句话是我随口胡邹的。天下虽大,可恰逢乱世,你们这一大帮子人能躲哪去。”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你先自己沉下心,好好想想。”
李布随后不再答话,专心对付他的豆浆油条。
其实以张三醒这些人的精明哪能想不明白,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一厢情愿以为,他们这群陕西士绅可以在追赃助饷中幸免。
金银迷人心窍,只要是放在自己家里的金银总觉得就是自己的,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以及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这些就是我的,是我理所应当拥有的。
李布想起他前世历史上清初的哭庙案。也是一群聪明人自以为是,手无半点刀兵,却想凭着功名在身抗粮拒税,还拿孔子当招牌,跑去文庙哭诉。这和张三醒们的想法何其相似。只不过,张三醒们没傻到跑去和闯军闹的份上。
张三醒喃喃自语了几回后,双眼睁睁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
李布吃下最后一口油条,“自己想通了?”
张三醒已经没了先前的焦躁,“咱们这群人,手上没有兵马,也就几百家丁。在几十万闯军面前,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李布拿起一块绢帕擦手,“不要被眼前的财富迷了眼,而抱有侥幸之心。我之前和你们讲再多,想必也是没用的,非得要你们自己亲身挨了刀子放了血才知道痛。”
张三醒忽然如想起什么一般,来了精神,“李大人,对了,李大人,咱们手上不是有兵吗?王文智的川军,足足五千人呐。”
李布直接将手中绢帕扔到了张三醒脸上,“你嫌自己全家老小死得不够快?还他娘特地跑到我这来拉我一起?王文智半点不知情,就要被你一起拉上黄泉路?”
张三醒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弃了凳子,一把匍匐在地上,“求李大人救救我等。”
李布缓缓走上前将他扶起,“人首先得学会自救。闯军没把你们直接扔进大牢里,就说明李自成还是要点脸的,毕竟他想当皇帝,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但你需明白一点,闯军自打起事那天起,打天下靠的是百姓而不是你们这些士绅,因此他们才不向百姓征税。可他们总要吃喝的,那就只能到宗室和士绅那里去取。而且,我看闯军目前根本没有收税的打算,所以你们这些士绅从现在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可能和他们是一路人。”
张三醒听完一脸忧色,“那他们到底要多少银两,好歹给个数吧。这么一点点的搞咱们,小刀割肉,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这心里的石头何日能够放下。”
李布哈哈大笑,“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心中石头放不下,是因为你始终想着你的那些钱财,你就想闯军能少要一点,你好能多保留一点。这就是执念,执念必生忧虑。你要学会放下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