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其势已成,你现在将其打杀出去,岂不是坐实了朕的昏君之名吗?”
高忠赶忙在地上叩起了头,连声道:“臣不察,使君父受谤,还请皇爷降罪。”
“朕没有怪你,这是你性子使然。”
“谢皇爷恩泽。”
听着高忠叩头的声音,嘉靖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其势,夫唯不争,故无尤。”
只是嘉靖知道,高忠怕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自己这句话中的深意。
宦官终究是宦官。
哪怕是在内书堂学的再好,其才干与朝中这些老狐狸相比也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他们有的,只是在这深宫中磨炼出来的求生本能,狡诈固然狡诈,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耳。
看似乾纲独断的天子,实则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待高忠抬起头来时,嘉靖已然消失在了承天门上,而高忠的袍服也早已被冷汗打湿。
对于宁玦,嘉靖既没有说要惩治,也没有纳其谏,就这么僵持在了承天门外。
甚至连来承天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人去阻挠。
就好像是在故意将这声势闹大一般。
承天门本就在紫禁城跟各大衙署之间,待到散班的时辰,百官挤在人群中方能离去。
尤其是严嵩父子,刚一从内阁值庐出来也必须要从人群中挤出去方能上自家的马车。
就在严世蕃护佑着自己老爹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时,便听到了人群中有人清楚的骂了一声。
“独眼贼!”
严世蕃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瞪睁的溜圆,朝着人群怒斥。
“谁骂的?!反了你们了!”
严世蕃迎头怼去,人群里便又没了声音。
这外金水河聚集了几百上千号人,都在吃瓜,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是谁骂的。
只有身后头发花白的严嵩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低声呵了一声。
“庆儿!休得聒噪,回家。”
严世蕃懒得跟这帮百姓计较,旋即便跟在了严嵩身后。
不料又是一声。
“一个独眼贼,一个老贼,这分宜严家祖坟是被人刨了还是被雷劈裂了?”
严世蕃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次绝对不止一人开口痛骂。
“爹,都这样了,还要忍吗?再忍咱们严家祖坟都快被骂裂了。”
“咱们好好的当个差,关咱们什么事啊!”
就在严世蕃行将忍无可忍之际。
严嵩咬着牙吩咐道:“闭上你的嘴,别管,别问,回家!”
听到老爹的训斥,严世蕃这才悻悻作罢。
而在散班的翰林院诸官中,也有一个身着进士巾服的年轻人在看清楚承天门下宁玦的背影后,沉默了片刻,便朝着世德堂的方向匆匆离去。
身后的百姓越聚越多,宁玦甚至已经依稀能听到身后百姓的议论声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宫门。
宁玦的心中就好似有万马奔腾而过一般。
你这老道士怎么就跟条老泥鳅一样!
还敢再滑点吗?
都这样了,还不直接杀我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