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们啊知道少年天子笃信玄学,而后便找了一个道士对那个少年天子说二龙不相见,见必有伤!”
“胡说八道!”陶仲文的脸上尽是不屑与轻蔑,不待宁玦说完便直接打断道:
“宁秉宪,你自己都说了,少年天子乾纲独断,硬生生的压下了满朝奸佞,既如此,天子又岂能放任奸佞再次犯上?!这逻辑通吗?”
宁玦笑着摇了摇头。
“如何不通?”
“天子终有一日会死,但奸佞却有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天子再英明不过二三十载而已,天子终有老迈的那一日吧?”
此时陶仲文的脸色却逐渐的缓和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宁玦问道:“奸佞有子嗣,难道天子就没有子嗣吗?”
“所以才要二龙不相见啊!”
宁玦近乎咆哮的喊出了这句话,整个真人府的空气在这一刻都仿佛凝固。
唯有陶仲文愈发轻松的面色一甩浮尘悠悠的轻颂了一声道号。
“福生无量天尊。”
“宁秉宪的故事很精彩,贫道受教了。”
看着陶仲文的表情,宁玦没有多说,而是对着陶仲文一拱手道:“下官的故事讲完了,不扰真人清修了。”
语罢,宁玦便转身离去,因为宁玦想要的东西已然拿到。
陶仲文最初的愤怒是真实的,而后愈发的释然也是真实的。
人会因为活人的话而生气,但却不会因为一个死人的话而动怒。
陶仲文身旁的陶世同将二人方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宁玦走后,真人府内一片死寂。
“爹……他姓宁的这是什么意思?”
良久之后,陶仲文才语重心长的答道:“试探。”
“他宁玦只是参透了天机,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擅自上奏,这才来真人府试探于我吧。”
陶世同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老爹问道:“那您就让他这么走了?”
“儿子在东厂也有几个弟兄,要不儿子……”
听到陶世同这么说,陶仲文的脸色陡然一变,高声怒道:“混账东西!”
“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此事日后休得再言!”
“爹!此事不论真假,若是传扬出去,我陶家可就万劫不复了!”
陶仲文的面色凝重的低声道
“做什么?我陶家身正不怕影子歪,纵是辩上了金殿,贫道亦无愧于天子!”
看着自己儿子这幅沉不住气的模样,陶仲文那逃离京师的念头也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不是耕读之家,又无功勋,矗立朝中,陶家本质上就是一个怀揣美璧的匹夫而已。
陶世同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
“那,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就是什么都不做。”
自己老爹态度坚决,陶世同也彻底没了话说,乖乖的坐到了一旁的蒲团之上。
见到陶世同这幅模样,陶仲文才长舒了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愚笨了些,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自己如果能在京师抽身,陶家的几代富贵便就保住了。
陶仲文熟练的将檀香自香烛上引燃,望着徐徐升起的青烟,语重心长的低声道:
“无为,即无所不为。”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等于什么都已然做了。”
陶仲文知道,这真人府怕是早就已然漏的跟漏勺一样了。
宁玦的故事是在真人府讲的,但是陶仲文知道,最迟今天夜里,该知道的人便已然人手一份了。
永远有人比自己还要急,永远有人比自己更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