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恕说:“早饭一定要多吃,否则干活没有劲儿,也顶不到中午的。”
钟山嘴上答应,却只能就着稀饭免强吃下一个馒头,另一只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王忠恕抓起碗中剩下的馒头说,“这个拿着,你一定不到中午就跟我讨要的。”
在王忠恕的指导下,钟山换下了平日里穿的西装短裤T恤衫,换上了已经准备淘汰的旧牛仔裤长袖衫,头上戴了一顶长舌帽,并带了一只空水杯。王忠恕说,户外劳动,一定要做好防晒工作,水也要勤喝,否则会中暑的。
三人乘公共汽车来到码头,走到一处简易砖房前,一个络腮胡黑脸膛的中年男子嘴里刁着烟卷儿,远远地见他们走来,就热情地打着招呼:“大学生又来啦!”李展说:“不但来了,而且又增加了新的战斗力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络腮胡。络腮胡也不推辞,揣了烟,上下打量了一眼钟山,说:“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也能做苦力吗?”王忠恕用眼睛看着钟山,意思是瞧吧,不光我一个人对你表示质疑。钟山信誓旦旦地说:“我比他们俩还年长两岁呢,多吃那两年饭可不是白吃的!”络腮胡说:“好吧,那我就给你记上了。说罢,拿出个封面十分肮脏纸边都已卷起的软面抄小本子,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钟山报了名字和年龄,络腮胡一笔一划认真记下来,说:“今天的活不太重,就是把那一船的面粉搬下来,一共是1000袋,25吨,30元,你们自己记件吧。”王忠恕望着李展,李展说:“我们三个就伙在一起干吧,不费神记件了,劳力又劳心的。”王忠恕点头称是。
三人来到停靠在码头上的货船边,走进舱门,开始搬运面粉。钟山本想每次搬一袋,因为父亲从街角粮站买面粉就是这种50斤一袋的,搬上他家住的二楼还很吃力呢,可是看到两位同学都是每次扛两袋,只好咬牙扛到肩上两袋,走到半路就脱了手。王忠恕见状,忙说:“钟山,你刚上手干,用力不要过猛,一次就一袋吧!”钟山本想坚持扛两袋,可是四肢和肩膀都不给自己作主,只能每次搬一袋,不到十个来回,嗓子眼儿里已经像冒烟儿,口渴难耐,忙拿起空杯子到水龙头边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胃里已经感觉到水荡来荡去了,可还是觉得口渴。见忠恕李展两人,依旧有条不紊地来来往往。
太阳当空,江边空气又潮湿闷热,钟山满身满脸都是汗水,一蹲一起的过程中,眼前金星乱飞。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王忠恕说该吃饭了。三人打开水龙头洗了手,杯子里装满了水,走进来时见到的简易砖房里,从背包里取出早晨在食堂买的馒头、鸡蛋、咸萝卜丝,还有李展早起从菜市场买的黄瓜西红柿,见两位同学吃得津津有味,钟山却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李展说:“不吃饱饭补足能量可不行的,下午还有那么多任务呢!”钟山只能就着凉水撕着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吃。
下午的劳作依旧是千辛万苦,来来往往的搬运变成了机械运动,人在这个时候真的就沦为了劳动工具,钟山觉得自己像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是苦难中的崇高。
直到太阳偏西,天光快要暗下来,一船的面粉才搬运完毕。三个人已经成了雪人,除了眼珠是黑的,连眉毛、睫毛都挂着白霜,在水龙头边好一通清洗才现出“英雄本色”。
王忠恕从络腮胡手中接过三张“大团结”,一张递给李展,一张递给钟山。钟山缩手不肯接。李展说拿着嘛,哥三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钟山说我干的那点活儿还不及你们的一半儿,哪能跟你们平分劳动果实,今天就当是义务献工了。李展说那怎么可以,我俩不成了地主老财了?忠恕也点头表示赞同。钟山只得不情愿地把钱揣进口袋里,像是装进了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