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市的乡下,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天上有一轮满月,一如今天晚上。
那时,七岁的小丹宇正在换乳牙,晚上牙疼得睡不着觉,就搬个小板櫈坐在院子里任凉风吹着,风也吹得秋天玉米秸秆上的枯叶哗啦啦作响。
妈妈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炕上翻滚呻吟了一个下午,此时扎了杜冷丁刚刚睡下。另一个房间里,奶奶一手抚着狸花大猫,一手托着烟袋抽烟。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墙上贴的已经泛黄的年画,是身着红地白花衣衫、梳一条长辫子、红灯高高举起的李铁梅的形象。生产队的场院里灯火通明,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用机器给玉米脱粒。这些意象,像电影的画面一样都深深地烙印在王丹宇的记忆里,怎么也抹不去。
这时候就出事了,只听得远处的场院里一阵骚乱,后来,骚乱声由远及近来到他们家,一群人抬着当生产队长的父亲进院,父亲就安静地躺在木板上,像是平常过于劳累睡着了一样。
那天晚上,正在紧张劳作的父亲忽然倒地,社员们见状,试图将他扶起,不成,就七手八脚把他抬到了生产队休息室的炕上。赤脚医生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没了气息,赤脚医生遗憾地说是突发心梗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如果不挪动,等他到的时候实施急救,或许还能有生还的可能。
丹宇记忆中的父亲健康而乐观,下班后就把丹宇抱在膝盖上坐,给她讲故事,听她唱新学的儿歌。母亲则总是病怏怏的愁眉不展,据说是生丹宇时落下的毛病,丹宇身后就再没有生养。
那天中午,知青徐老师来家里了,带给丹宇一块香香甜甜的五仁月饼。徐老师原来就分在丹宇父亲任生产队长的二队,刚下乡时青年点儿没建起来,还在丹宇家与奶奶一铺炕住过一个时期,每次见丹宇,都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脸蛋儿,提提她的小辫子。后来,丹宇的班主任老师生小孩坐月子,徐老师就去小学校代课,对丹宇自然比其他同学亲近些,总当着父亲的面儿夸丹宇是个有灵性的女孩子,小脑袋瓜里净想大人的事儿。这天中午奶奶去她娘家的兄弟家串门了,徐老师和爸爸在奶奶的房间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好像徐老师还掉了眼泪,说的什么丹宇不知道,只记得徐老师走后的下午,母亲胃疼的老毛病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