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以往中原很多王朝一样、大胤的开国之君在统一天下后,继续连接和修缮前朝紫塞长城——在左据高昌楼兰,右褒莫高迦夏两窟,披甘陀磐沙之地,立河州,兰州,凉州、幽州,肃州之地,建了紫塞内外五城。
在这华夏神州最为混乱黑暗的一百七十年里,也算是——英俊之域,绂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
而哥舒,就是这堵长长石墙的泥瓦工,修补匠。
镇守紫塞近三十年余载,踏入帝都的次数不过寥寥。
少年时,他以部曲身份随胤太祖南征北战,数有战功,迁牙门将军。
后在名帅如云,猛将如雨的文帝时代,又被拔为督紫塞中护军,领幽城太守,一时间,三军尽惊。
而到了武帝时代,又陆续进拜大将军,官封紫塞太守,三边巡抚。
武帝薨,景帝继位,又加封其为大胤少保兼领兵部尚书衔,一时风头无两,拔尽江淮之地气!
可是,每次的加官进爵,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和危机感。
那窒息感,是他从军五十年来,压迫在他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而那种危机感,却是从其最隐秘的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在电光石火,千军万马的紫塞边关;在百花繚乱,杀机四伏的帝都;交织着杀戮阴谋,背叛与対峙的六镇五胡之中;
仿佛他,哥舒,生来注定就应该在这样的乱局中游走。
虽说,他早已厌倦,然而面对此刻严峻的局势,他又不得不重新点燃他心中的战斗意志。
朝野上,太后及其身后的陇川势力,近日蠢蠢欲动,潜流暗涌,只恐不日便要对淮泗集团发难。
此刻,谭叙已然进京奏对,也不知结果如何。
关外,北蛮来袭,他心系紫塞安危,从未无法进京驰援淮泗的诸位同僚。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在临行前,特意交待次席幕僚——常戚风的单独嘱托:
淮陇之间,激变不日立至,兄苦虑多日,不得不涉险进京,以求反败为胜。然紫塞事关重大,吾四顾身侧之人,唯有晖呼延晖可冒险相托。然此人虽与吾同为袍泽多年,但其心计之深,手段之狠辣,为兄多年也不曾看透。无奈此刻帝都危局,暂无他人可托。弟与之共事,也应心怀戒备。
念及于此,哥舒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呼延晖,知道常戚风根本制不住自己这位‘老兄弟’,回顾其所做之事,口中下意识地喊出了那句——风
雨欲来
“所以更要同舟共济!”也在这瞬间,背后的人已开了声:“老帅,是我。”
说话的,当然是杨霆风。
不管怎么说,哥舒老帅在地位上是‘紫塞都督’,‘大将军’兼大胤少保,在职位上,是杨霆风上级中的上级。
而在淮泗集团内部,哥舒也是名义上的首领,是前辈中的老前辈。
但在行止上,他与杨霆风,更似忘年之交,像朋友,多过师长。
作为师长,哥舒可以教杨霆风做人之理;作为上级,哥舒可以在杨霆风困难时扶他一把;两人亦可作为朋友,把酒言欢,说笑间毫无顾忌。
可今晚,不知为何,这位“亦师亦友”的上级,在月色掩映下,脸色不再是那么胸有成竹,反而显得忧心忡忡,而且,看来还很有点心事。
杨霆风轻咳了一声,向哥舒问道:“恩?眉宇间似有忧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