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没想到，当天黄昏，太子朱标就带着写好的奏疏来找他了。

朱元璋什么也没说，接过奏疏就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点头，太子学习得不错，看看这行文，这一手好字，很好。

但是，奏疏关于自己为君处理朝政的深刻思想一点儿也没有。

朱元璋耐心地看完，合了奏疏，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看到太子还在前方站着。

他道：“行了，找个地方坐，给朕也倒杯茶。”

太子坐定后，朱元璋喝了一口茶，问道：“你这么写，是想替那程勇求情？”

太子：“父皇，儿臣觉得君王应该仁慈宽厚，程勇是有些错，可是罪不至诛九族。”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问道：“太子，朕问你，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太子从小熟读儒家经典，回答得很利索，“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话一说完，太子就愣住了。很明显看到他陷入了自我否定中，自己坚持的所谓仁慈宽厚是不是正确的？

朱元璋见他陷入思索，拿起了其他奏折看，不管他。

很快，太子回过神来，站起拜倒，“父皇，儿臣明白了。可是程勇死罪难免，他的家人何辜？”

朱元璋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耐心道：“太子，朕问你，话本事件的背后，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太子朱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道：“不是同僚之间的纠纷吗？”

朱元璋失望地摇了摇头，问道：“太子，昨天朝堂之，朕让淮西人向前一步，有多少官员向前了？”

朱标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划过，瞬间领悟了父皇话里的意思，他道：“父皇您是说党争？”

朱元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淮西人本就大多是同乡，随朕打下了江山，与朕更亲近是不是？”

太子点了点头，朱元璋继续引导他，“你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淮西人的天下，或者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句话就是诛心之问了，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长子朱标，看他怎么回答。

太子答道：“天下人的天下。”

朱元璋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他开始怀疑，自己立朱标为太子是不是正确的。

可是立嫡立长已经被几千年的历史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而且国祚系统确定了此事。

废太子不好，朱元璋准备再教导他，自己现在还身体康健，时间很长，应该能将太子教导成合格的君王。

穿越者刘伯温说老四会登基称帝，自己已经派了人过去，相信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了。

朱元璋语重心长地问道：“好，太子，既然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么为何满朝诸公七成都是淮西人？”

“我们大明有十三个布政使司（省），五千万余万人，不应该朝廷每个省的官员都平均分配吗？”

太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呆呆地站在原地。

朱元璋已经有些烦了，道：“行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收拾一下，去中都讲武吧。”

太子告退后，朱元璋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出去，摔到了地。

深深地吸了口气，朱元璋站了起来，又走过去将奏疏捡起，道：“来人！”

宦官进来，朱元璋道：“去把毛骧给朕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