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溧回到玉露宫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身为天帝，他习惯了殚精竭虑，也习惯了她为他留的那盏宫灯。

今夜却没有了灯光，她已经睡着了。

重溧轻手轻脚的走入玉露宫中，不出他的意料，荧华睡得……非常随性。

重溧已经沐浴过了，脱了外袍便上了床榻，他刚刚上床，荧华就缠了上来，手脚并用的往他身上爬，一边爬还一边扒他的内衫。

荧华总是不承认自己睡相不好，其实她的睡相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稍微有点点热气就踢被子，稍微冷一点点就会被冻醒，睡熟了会趴在重溧胸口流口水，睡到半夜还经常口渴。

可是那能怎么办呢？重溧轻轻抚着荧华的发，荧华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果然，不一会她又开始磨牙流口水了。

“唉……”重溧轻声叹息，这样的女子，居然嫁给了自己做了天后，想想真是可怕。

重溧抱着荧华侧过身，将她完全裹在怀中，荧华非常自觉的跟着调整了自己的动作，窝在重溧怀里。

磨牙声停了，口水也在重溧身上蹭干净了，今晚她应该会消停了，重溧安心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荧华在重溧离开后才‘醒来’，她在装睡，他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但是那又如何？这个世界上就是那么回事，有人演戏，有人看戏，自以为是观众，其实都在戏台子上。

“修罗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荧华坐在高位，俯视着朝拜者。

“修罗从不食言。”下跪者仰起头，“惟愿天后不要忘了自己的诺言。”

“凤血冰心，龙精玉魄，你还怕委屈你主子了？”荧华冷笑，“本座既为天后，自然不可能食言。”

“只是天帝当真……”

“如果你那么蠢，那么计划最好就此打住。”荧华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衣摆。

“……所有相关的人，都会为天帝而死！”那人俯首。

“记住，本座与你，与修罗界，与修罗族没有任何关系，从今以往，也不会再有修罗族，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阿修罗，我的意思你懂吗？”荧华俯身，艳红的唇，吐露最残忍的真相，也是最伟大的梦想。

“生而彷徨，生而动荡，生而混乱，生而痛苦……只要血缘还在，所谓的族群，又有什么必要坚持？”那人的头颅紧贴着天后荧华的足尖，“请问天后，您觉得修罗界会在何处重合。”

“何处？修罗会在人间界降生，但是阿修罗，不是该去魔界吗？”荧华笑了，“人间现在战乱不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也该是群雄逐鹿的时候了。”

“是的，确实如此。”那人的语气中有一丝温暖，“可是王还需要追随者，可否……”

“王？天界怎么可能有修罗的王！天界只有天帝，现在的天帝是我的丈夫，未来的天帝是我的儿子，要你修罗追随做什么？”荧华抬脚踩在那人头上，“用点脑子，人，是未来的仙，是未来的鬼，是未来的魔，若你们自认还是修罗，那么人间界永远不会是你们的归处。”

“我明白了。”

“你明白有用吗？”

“所有修罗，成年的都会为此战而死。”那片荒芜战乱的土地，修罗族破败贫瘠的生活，为了活下去，为了……他们必须战，必须死。

“死，太容易了。”荧华轻声叹息，衣袖垂下，一方玉令砸在那个修罗身上，“我有我的安排，人界需要有人为我做事，还有，我需要一个阿修罗的王，魔界，魔王和阿修罗王，一定会很有意思。”

“修罗族自当尽力。”那名修罗双手送上一颗漆黑的种子，“这是王的圣魂，待圣魂复苏，便是一切开始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就是那么简单，修罗想要回归其它五界，可是五界根本不可能容许他们回来，加上一直被阿修罗欺压，他们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可能回来。

与其说他们是看守，不如说他们是被流放的存在。

荧华给了他们机会，重新融入的机会，放弃族别，放弃身份，以人的身份回到人间，重入轮回。

“真是很漂亮的计划。”不知何时，北斗星君出现在玉露宫中，看着那个华服女子，目光中带着欣慰，“我从未想过，你会做得到。”

“师傅，你知道吗？做人的感觉很好。”荧华看着空荡荡的远方，“有的事，终究要去做，有的罪过，终究要人背负，这是你告诉我的。”

“你，才是天地间最大的反叛者。”北斗星君目光苍凉，“把修为给重溧，享受凤凰血的炙流灼热，痛苦吗？换来冰心，你对重溧再无半分感情，可是你的树种却是情种，现在那棵树半枯半荣，也许你该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身体的痛苦也好，神魂的痛苦也好，我早就有觉悟了。”荧华回过头，看向北斗星君。

“你……”

“你做不到的事，我会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我也会做到，这就是天命，我，就是天命！”

“……”北斗顿了顿，俯身跪地行礼，“臣，拜见，天后。”

一个笑，带着欲望，带着猖狂，带着寂寞，带着苍凉。

逶迤离去的红衣，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她不是，她，不是。

重溧，你会后悔吗？

如果……

可是现在，谁都没资格后悔了，走上这条路，她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