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立即过去打开了门,屋外站立之人正是昨夜抱柱贪欢的读书人,不过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青色圆领袍,头戴方块儒巾,脚踏青云靴,腰间一块青色玉佩叮当作响,姿容不俗。
“恩公,叔正这厢有礼了。”张玉微微弯腰,拱手行礼,眉宇之间都是感激之意,不过面颊稍红,似乎是有些害羞,自己的丑事被许易看见,有辱儒家风气。
“哪里。”许易招呼对方坐下,同时倒下一杯清水,递给对方。
张玉惭愧一笑,连忙推让,“叔正本也是一心追求圣道,希望立功立德立言匡君扶国,求大同之世。但奈何年少气盛,之前一心科举,不耐读书烦了,年轻气盛压抑不住,食髓知味后遂遭此横祸,幸得恩公相救才能转危为安。”
许易忍住没笑,心道大家果真都一样。圣人说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但人性汹涌,心智不坚者一意压制最后只能堕入魔道,一收一放,适当放松才是正理。
“张兄不必介怀,男女之事上合天理,下合人情,你又何必如此惭愧?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人曾云红袖添香夜读书也是此理。”许易嘴角微微上翘,“如果我猜得不错,张兄是要前往大乾都城参加春闱?”
“不错,今日拜谢过恩公后我便会立即启程赶往长安。”张玉点头。
“任何考验、任何难关都要轻装上阵才能勇猛面对,否则内心便会如同压了一座五指大山,如今你一身轻松,此去必定高中。”
张玉身体微微一震,听闻此言不甚欢喜,“那就借恩公吉言,不过今日除了来感激恩公之外,叔正还有一事相问。”
“哦?”许易眉目一挑,有些好奇起来,“请讲。”
“二十多年前,大乾国师消失,先帝也在不久后龙驭宾天,国力从此急转直下,各地妖氛四起,灾祸连绵。且不谈是否上天示警,但各地道门行事乖张,妖邪遍地,民不聊生,恐怕就是再如何精诚治民也难有力挽狂澜之机。”
许易沉默了一会儿,好似明白了对方想问什么。
“恩公非凡人,想必也是道门中人,不知对此可有教我?”
张玉俯身更低,姿态更足,可见其心诚。
许易做沉思状,眼睛咕噜噜转了许久,这个问题确实不容易回答,同时许易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
如今的许易与张玉就好像是前世月薪三千的打工仔,每日为生计奔波劳累却也在努力讨论国家发展的大计。
恩公思索之状与圣庙中诸位大圣贤一般无二,这必定是上天给予我万难的机会让我把握到了,翻看千页书测恐怕也不如恩公三言两语。张玉压抑心中的喜悦,保持平常模样,实则已经准备侧耳倾听。
“你这问题,着实奥妙困难。”许易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抚摸着桌角,摩挲着那划痕,仿佛在感受时光的无情。
“还请恩公教我!”
许易见到对方如此诚恳,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暂时哄骗一下对方,自己则借机溜走,虽然有违本心,但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道门修出世之法,儒家修入世之道。道门乖张,妖邪祸事实则是道门失职,你们不必太过自责。恶人自有恶人磨,自有天命中人应劫而生,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够了。”
“天下人心向正,若朝廷、儒家、皇室所行所为皆为正道,自然可聚天下人心,即使道门术法强大,妖邪四起也只是暂时困境罢了。”
“天行有常,治乱相随,世道绝不会永远这样。”
话毕,许易脸色微微一红,他心知自己所说也不过场面话,局势必然愈发危急,绝不是治乱相随一个词能够说得明白。
但张玉听了许易之后却如振聋发聩一般,脸色极其喜悦。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些恶人恶鬼恶妖行不义之事不仁之举将来必回被清算,但为今之计还是需要整治朝纲、重整国事,静待天明之时,张玉心道。
“恩公此言大善,世间必定有应劫之人出世重整河山。”张玉抚掌而笑,心道恩公必定也是其中一位。
许易脸色涨红,看起来颇为尴尬,心道莫非此人读书读傻了?
不过好在糊弄过去了,以后江湖路远,各自安好。
“在下心中困惑已解,即将离开长乐。”张玉说着,思索一番,赶忙将腰间玉佩解下递给许易,“此玉乃我张家传世之物,今日便赠予恩公,还请恩公切莫嫌弃。”
听闻此言,许易猛地一惊。
果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守住本心此玉不翼而来,若行乖张偷盗之事决计不会有如此境况。
简单推让一番,许易收下了玉佩,他同阴山箓一样,也觉得这玉佩不一般。
许易也道出自己要离开长乐县,二人便一同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