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胤禛正和苏麻喇嬷嬷喝茶,八十高龄的嬷嬷精神尚好,今日还早起给十二阿哥做了点心,也叫四阿哥尝尝。
“胤裪性情温和,念书也勤奋,十三十四都喜欢这个小哥哥,他们时常玩在一起,都是您教导的功劳。”胤禛吃着点心,对苏麻喇说,“只是十三十四淘气些,若拉着胤裪贪玩闯祸,还请嬷嬷别动气,找我:“万岁冲龄践祚,从不知淘气为何物,如今太平盛世,奴婢只盼着小阿哥们能在小时候好生淘气淘气,咱们大清国马背上夺天下,将皇子闷在书房里,可养不出能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四阿哥,您也是,您才多大,不论朝堂里还是在您皇阿玛面前,只管放开些才好。”
胤禛笑道:“您是不是也听外人说,说我行事刻板,老气横秋的。”
苏麻喇嬷嬷连连摆手:“哪儿能呢,奴婢活这把年纪,还能听信外人的话不成,咱们四阿哥样貌俊美、身姿挺拔,皆是皇上和德妃娘娘的风范。”
胤禛竟有几分难为情,说道:“兄弟里我原就是大的,在额娘膝下更是长子,如今成家有了毓溪,还有了念佟,丈夫、父亲还有兄长这些身份,总让我警醒着自己,哪怕年纪小,也不能再只当个儿子了。”
苏麻喇嬷嬷爱怜地说:“有些人呐,到老一辈子都跟个孩子似的,我们四阿哥还那么小,就有如此觉悟,真正是堪当大任。”
胤禛笑了笑,转身唤:“奴婢早就预备好了,连德妃娘娘那儿都送了。”
苏麻喇嬷嬷说:“这回七阿哥、八阿哥的婚事,由惠妃娘娘主理,咱们娘娘倒是能清闲几天。”
这声“咱们娘娘”有多珍贵,宫里人都懂,但也是额娘用全部的年少青春,在慈宁宫里尽心尽力伺候出道:“原本额娘是要为胤祐出面的,但惠妃娘娘主动包揽,她就不争了,与戴贵人说好,省去些场面上的事,都攒着给胤祐和弟妹家里过日子,戴贵人也很高兴。”
苏麻喇嬷嬷赞叹:“说的是,往后过日子才最要紧,说句不好听的,七阿哥先天跛足,不能有什么大前程,可他就是生来享福的。生在这帝王家,无尽的荣华富贵,但谁也不挤兑他、不指望他,他但凡洁身自好,这辈子什么也不必愁了。”
胤禛若有所思地一笑,低头拣了一块糕点,就着茶水慢慢地吃。
苏麻喇嬷嬷也喝了口茶,放下茶碗后,打发宫女去寻两罐好茶给四阿哥带去,一时屋里只剩下老少二人,苏麻喇嬷嬷便开门见山地问:“四阿哥,福晋身子可好,侧福晋和那位宋格格呢?”
胤禛神情稍稍黯了几分,反问:“嬷嬷,您想问我府里子嗣?”
苏麻喇嬷嬷点头,温和地说:“奴婢想知道,四阿哥怎么想的。”
胤禛道:“子嗣很重要,可我还年轻。嬷嬷,不瞒您说,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可宗亲大臣都逼着我们、催着我们,把毓溪折磨得够呛。”
苏麻喇嬷嬷说:“四阿哥,您在乎嫡庶吗?”
胤禛苦笑:“嬷嬷,您觉得我在乎吗,皇阿玛不是嫡出,我执着于嫡出,是要打皇阿玛的脸吗?”
“这是自然……”
“可我有毓溪,毓溪想要孩子。”胤禛道,“我不愿毓溪难过,我会陪着她,等到她真正放下的那天,她一定会想通的。”
苏麻喇嬷嬷说:“若只是四福晋执着于孩子,奴婢就放心了,福晋总有一天会想通的,奴婢就怕您非要嫡子,再与福晋闹得天崩地裂,那就太可惜了。”
胤禛摇头:“有她在我身边,陪我走往后的路,我就满足了。至于子嗣,嬷嬷,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也只在这里对您说,我连额娘也不敢说。”
苏麻喇嬷嬷笑道:“奴婢只怕听过就忘了。”
胤禛说:“若要去争什么,势必要有凌驾于一切的魄力和能耐,难道举着个儿子去与人争辩争夺吗,这太可笑了。”
“是这个道理。”
“有没有儿子,是嫡还是庶,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没儿子我可以从兄弟房里过继,没有嫡子,我会对庶出一样严苛的教导。”胤禛坚定地说罢这些,神情便柔和下:“福晋从小就聪慧,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还请四阿哥多几分耐心,要知道,您可以拥有无数女人一个不字,可福晋这辈子只有您一人,她或许可以没有孩子,但若因为她不能生养而拖累您的前程,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我知道……”
“四阿哥眼下要多念书,多向皇上和大臣们学本事,裕亲王、恭亲王皆是见过大世面的,多向您的伯父和叔叔讨教,但也要拿捏分寸,眼下皇上与他们依旧是亲兄热弟,难保哪一天就君臣无情了。”
胤禛的心沉了下来,生在帝王家,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子嗣这一坎坷,他日回头来看,必定什么也算不上了。
苏麻喇嬷嬷又道:“趁着奴婢眼下还清醒,想求四阿哥一件事。”
胤禛立时严肃起求,皇阿玛就先不答应。”
苏麻喇嬷嬷道:“德妃娘娘到皇上身边时,咱们大清国已日渐安定,哪怕打吴三桂、收台湾,也是皇上胜券在握,是兵强马壮战无不胜的魄力。但再往前十年,赫舍里皇后在世的十年里,且不说全国各地还乱糟糟的,朝廷里宗室里,纵然有太皇太后庇护,他们还是逼得皇上终日惊恐不安,是赫舍里皇后陪着万岁熬过了那十年。”
胤禛神情凝重:“
嬷嬷,我们都知道皇阿玛年少不易。”
苏麻喇嬷嬷却带着怜悯地目光看向四阿哥:“太皇太后生前放不下的,就是太子了,太子可怜呐。”
“嬷嬷……”
“四阿哥,请善待太子,哪怕、哪怕将来他不再是太子。”
胤禛猛地站了起话,直到胤禛点头:“嬷嬷,我会的,他是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