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艾碧水，她似乎很开心，露出了非常自然的笑容。

“你们男生之间的称呼真好玩。”

确实，明明这里称得上“神”的人只有她一个。我和麦革两人之间的通过抬高对方来进行社交防御的行为在有这个人存在的前提下显得十分滑稽。

“那个人现在在磁性材料的实验室里面打杂。”我两下把盘子里的猪肉茴香饺子全部扒拉到了嘴里。“现在不是热门方向，好像做凝聚态的人都去搞什么石墨烯了。”

“我觉得磁学很有趣啊，也很有前途的。”

我稍微有点不高兴，这感觉和刚刚他俩打招呼时候的感觉有点像。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熟络起来的？

“你之前和麦革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在他隔壁的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其实做实验还蛮有意思的。”

她喝了一口汤，轻轻在嘴里漱了漱咽了下去。

“你了解过的方向好多啊……感觉这和现在我们看的文章没什么关系吧。”

“不是啊，磁体从微观上来看也可以展示混沌与平衡之间各种状态的。”

我想起来了……之前上电磁学课的时候老师顺口提过。

“磁性材料内部一般是晶格结构，每一个晶格中有一个等效的小磁体。材料的外在磁性是内部无数小磁体所展示出来的宏观效应，而磁化的过程就是它们由杂乱无章转化为取向一致的过程。”

艾碧水把两根筷子反向举到桌子中间，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一根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是在示意磁化的过程。真实的磁体中有无数根筷子，它们之间被无形的力束缚着，轻轻拨动一根就会让阵列里产生层层的涟漪。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原理，根本不给我思考时间。

“这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有意地控制用于磁化的外场，也就控制这个复杂系统的输入信号，也可以使磁性材料内部的小磁体通过相互作用表现出很复杂的行为。”

这么看来每一个小磁体就是一只鸟群里面的鸽子，而外在的磁性就是鸽群的运动轨迹，只不过磁体没有生命，并不能有意地关注其他同伴的变化吧。

“那些小磁体其实有一个名字叫自旋。它们的相互作用会产生许多现象。混沌事实上只是其中之一，我其实对它们的自组织更感兴趣……”

老板走过来悄悄跟我示意要结账了，毕竟饺子馆门口已经挤满了排队等待座位的人群。在柜台我想把钱一起付了她不愿意，最后还是AA了。

“小对象长得挺俊。”老板用方言在我耳边说道，我才反应过来男女两人出来吃饭是个有可能让人误会的事。

回去的时候走在她的斜后方。路两边的小商铺有一些已经挂出了新年的装饰，双车道的马路上满是积雪融化之后乌黑的泥浆。

“对了，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比如运动之类的？”

这个对话应该展开得很自然吧。运动、宠物、美食和旅游可是万能话题。

“爱好……我想想，我中学的时候喜欢游泳，周末经常去市里的游泳馆。”

我不可避免地想象了一下她的泳衣。

“有时间我想试试潜水呢，你们住在海边的人经常有机会潜水吗……”

从饭店到学校的这二十分钟里我和艾碧水聊了很多，不过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学术讨论。她在聊物理的时候并不像个讨论课业的大学生，而像一个和父母介绍自己学校生活的小女孩。

某个老电影有一句经典台词：她从未长大，却从未停止生长。

“在过年回家之前我们可以经常这么讨论吗，今天我弄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个谈话气氛还算愉快吧，直觉告诉我现在应该顺势创造以后见面的条件。

“啊，不太行啊。我还有别的工作。”

那个瞬间我心率提高了一倍。

“呃……什么工作啊……”

“我不想在CUTs上再花时间了，之前和老师谈过之后他说还需要思考一下下一步做什么合适，可能年后再给我答复了。”

地面上似乎出现了一座高塔，缓缓地把她托举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大多了。所有的生活都是合理的，我们没必要互相理解。

“而且我最近要接着做实验了……不过你要是有问题想讨论的话给我发消息就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海里全是麦革的傻脸。

从那天开始，我去图书馆的时间从早上9点变成了7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