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两人便径直去了诏狱。
有陆家叔侄照拂,那些闹事的举子倒是没受到什么苛待,只是许多人已经心如死灰。
哀莫大于心死。
顾沅轻声叹息,他很是同情这些寒门子弟的遭遇。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前途尽墨,谁能甘心忍受这等折辱?
从黄淮那里,顾沅得知,将崔方圻的卷子抄录一份带出贡院的另有其人,煽动举子闹事的也是他。
顾沅屏退狱卒,而后问黄淮:“可否告诉我这人姓甚名谁?”
“今年殿试的榜眼方从哲,字中涵。”
方从哲此人顾沅亦有所耳闻,年少时即负有盛名,文采斐然,三年前准备赴京赶考时却意外因家中变故不得不回乡守孝。
更耐人寻味的是,他也是官宦子弟。
前世方从哲隐忍数年一举扳倒唐修瑾坐上首辅的位子,这个人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只是方从哲亲手搅弄起腥风血雨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事情大概只有等到见了他,才能见分晓。
一石居二楼雅间,一位青衣书生望着对面的玄衣少年,问道:“临熙兄想知道什么?或者说,长公主殿下想知道什么?”
顾沅敛声道:“我想知道你意欲何为。”
方从哲轻笑:“怎么,临熙兄不知道我方家和清河崔家的恩怨吗?”
“你们两家人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会知晓?”顾沅笑着反问。
“都是陈年旧事了。”方从哲幽幽叹道,“不过此事牵涉甚广,临熙兄若是说你不知道我们两家的恩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顾沅听出方从哲在怀疑他,于是也不再掩饰,“贞元二十七年春,东瀛倭寇进犯我闽浙沿海,令尊闽浙总督方一燝便是在这场战役中为国捐躯。”
方从哲双眸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当时奉命督师的,是时任兵部侍郎兼江南提督的崔显纯。是他固执己见,贻误战机,致使我军大败,是他杀了我爹!”
顾沅冷冷道:“为了你们两家之间的私仇,牵连上那么多无辜的人,中涵兄的所作所为也说不过去吧?”
方从哲微笑,“他们本就遭受不公,我只是帮他们讨还应有的公道罢了。”
“不过若是临熙兄愿意,在下可以与你一同扳倒崔显纯这个佞臣,还他们一个清白。”
顾沅挑眉道:“哦?莫非中涵兄手上有我要的证据?”
方从哲点头道:“我会帮你找到泄露考题的人,你替我报了杀父之仇,这个交易临熙兄可还满意?”
沉默片刻,顾沅轻声道:“成交。”
入夜,顾沅去见了沈芷兮。
“方从哲可信吗?”沈芷兮听了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前世她和方从哲并不熟悉,现下这个情况,她也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只是点头之交的人。
顾沅思索片刻,缓声道:“一半一半。”
“嗯?”沈芷兮骤然睁开眼望向他,“什么意思?”
“他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可信的,崔显纯与他隔着杀父之仇。”顾沅解释道,“不过他的话不能不信,亦不能全信,这其中虚实需要我们自己判断。”
沈芷兮声音中都染着笑意:“不错,咱们家小狐狸长大了。”
顾沅:“……”
咱们俩的辈分怎么又乱了?
与此同时,淮清侯府。
陆燃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从院墙翻进了顾念秋的流霜院。
顾念秋正在临帖,见陆燃来了,她搁下笔就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