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啊,我直接叫你许为行吗?”
端着小茶杯的许为转过头,眼神里有些讶异和木讷,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还主动向自己搭话的陆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里的小茶杯也不知该继续端着还是放下。
许为和陆敏两人此刻正坐在金禧搂的二层,今日也正是王留在金禧搂竞价拍卖《梵本三昧经的日子。
正规又盛大的竞价拍卖生意,放眼整个江南恐怕只有金禧搂此一处,因为现下绝大多数竞价拍卖都是官府在主持,算得上是官府营收里较为重要的一环。
而官府所认可的民间竞价拍卖只有“义卖”和“寄唱”两种类型,前一种顾名思义是专门为穷苦百姓或其他惠民事宜筹钱的拍卖,而后一种则是在寺庙里进行的,对于一些陈旧物件的拍卖。
所以官府所认可的拍卖,其卖主几乎都不挣钱,官府还大都会有或多或少一部分抽成。
而高振每隔数日就会举办的“金禧搂珍宝大会”是高家私有,卖主能够当场拿到钱,所有的抽成则都会进入高家的口袋。
不过官府居然会对珍宝大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几乎全都归功于神都城土皇帝虞大江对高振的庇护。
今日来珍宝大会参与拍卖的人很多,不过目前来看大都在一楼,金禧搂的一楼并没有安置展台,而是围着中间一块巨大的圆形空地向外,密密麻麻摆满了散桌。
在珍宝大会当日坐在一楼的人,都是没有叫价资格的普通百姓,这些人并不能算没钱,因为珍宝大会举办的当天,菜品价格要比平日里翻上一翻,在来客较多的时候光是包下一张空桌子的费用就需要整整五贯钱。
要知道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即便是劳心劳力干一整年的苦力都挣不着十五贯钱,可金禧搂开珍宝大会时一张空桌子便能卖五贯钱,居然还有人蹭破头都想往里头钻。
一贯钱明明就足以在大雅集附近的勾栏里装大爷好几日,却在此时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一样。
所以当许为看见底下一张小小的桌子周围竟密密麻麻站着近二十个人时,也不禁会感到有些疑惑,那些珍品即便拍得再贵也不是这些人的,挤破脑袋来凑这样一场虚妄无聊的热闹究竟是图什么呢?
不过第一次来金禧搂的许为不得不承认这座四层高的酒楼给予了他极大的震撼,且不说别的,光是占地就比望月楼大了整整一倍有余,毫不夸张地说简直比皇帝上早朝的主殿都要大,光是数楼里那些粗到几个成年人才抱得过来的木头柱子,都能数到眼花。
此外整座酒楼在外面看起来或许还没有太过鲜亮,但进门便能看到地上和墙上有序镶嵌着的各色白璧,其上面的雕刻更是精妙绝伦。
酒楼的桌椅和楼梯木栏等都出自名家之手,每一张桌子颜色和形制各有不同,上面还都有名家亲手镌刻的姓名章纹。
不过要说最令人震撼的,还是整个酒楼中间那悬空着的七彩琉璃展台,展台被四楼降下的八根铁链交叉固定,底下还有四根精美的玉石柱子支撑着,此刻正在照进酒楼的夕阳余晖中散发着幽静的橙色光芒。
金禧搂二楼正对着大门口的那一面是另一座展台,通过一座木制拱桥与楼中的浮空琉璃展台连在一起。
此刻正有十几名穿着鲜亮丝绸衣裳的舞姬从华丽的木制拱桥上漫步走过,跟随着二楼展台上飘来的弦乐声,开始在金禧搂正中间的浮空展台上翩然起舞。
听到舞乐声响起,一楼的食客们都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杯箸朝着琉璃舞台下方涌去。
许为和陆敏所在的二楼也是散桌,但桌子和过道空间明显要大一些,是专门为参与珍宝会竞价的众多客人们所准备,价格自然也要比一楼的每张桌子又贵上不少。
不过二楼的环境比之一楼的嘈杂已经怡人了许多,周围的花草盆栽沁人心脾,桌上放置的碗筷更都是价格不菲的玉器琉璃。
若是以往,按照陆敏的讲究个性他肯定会选择更加静谧舒适的三楼雅间,据说里面的每一间都摆满了各色名贵藏品,人间美味应有尽有,只要提得出要求给得出钱,金禧搂必定会全力满足。
只不过今天的陆敏本就是为了烧钱而来,更不想再让高振多挣自己一文钱。
至于金禧搂的四楼以及顶上的天台阁楼,因为距离展台比较远,观感甚至不如一楼,所以平日里只是举办重大宴请的地方。
不过据陆敏所说,只要钱袋子够饱满也可以单独或几人联合包下四楼,到时候便能够享受到舞姬和乐姬的单独表演,也可以在珍宝上展台之前先把玩一番,以确认自己需不需要参加竞价拍卖。
许为今次当然也是为了帮陆敏和宇文成龙拍得《梵本三昧经而来,所以对于金禧搂中的仙乐飘飘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转头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直到陆敏突然与他搭话。
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陆敏没有让陆晓跟着,而是让她安心在家中帮着各个掌柜清点财产。
因此在早早来到金禧搂后,许为就一直和陆敏在桌上无言地坐着,他们两人之间既有陈东东的隔阂,又有陆晓的依赖,复杂的情感让许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许为听到陆敏在叫他时,才犹豫着放下了杯子道:“陆老板叫我许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