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院东南角,乃是宁国府长房长孙贾蓉的院舍。
此地屋舍连绵,更有亭台楼阁,显得颇为惬意。
一穿着华丽富态的中年人,正气呼呼地坐在小亭内的石凳上,一双肿胀的眼睛,显然纵欲过度,不断看向居室方向,此人正是府上当家人,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的贾珍。
在他一侧,站着一长相颇显清秀,脸上有两道清晰巴掌印,且眼底满是畏惧的青年,其人便是此地院舍主人贾蓉。
“孽障,你瞧瞧你,能做成什么事儿?你媳妇儿都病重成这样了,可还不快寻郎中给她看看!就你这整日干些没脸面、败家败业的样子,老子当年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且是养条狗都比你好多了!啊呸!”
贾珍说完之后,还不解气,又起身,“咚咚”地给了贾蓉两脚。
这言语模样,不明真相的人,许会感慨其人对儿媳的关怀之深,但宁府上的下人们,自知不是那么一回事……于长子贾蓉,仿佛也不是亲生地,平日间打骂,早成了家常便饭。
见贾蓉向旁侧有些躲闪,贾珍不解气,一脸凶神恶煞样,指向旁边的下人,怒道:“还敢躲,来,你过来给我啐他,我说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停下!”
却说那下人长得尖嘴猴腮,右耳下方长了一颗醒目黑痣,名叫胡麻,平日侍奉在贾珍身边,像府上其他人一样,于这宁国府嫡长孙,并无敬意,且多唾弃。但身份到底摆在这里,面上还是维系着。
老爷贾珍这般一说,知道其人性子,下人面带无奈来到贾蓉面前,只好无视了贾蓉眼里露出的愤怒与屈辱之态,接着便是啐口水。但见贾珍有些不满意,声音又加大了几分。
贾蓉垂着手不敢声言,但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脚下,回忆起成亲以来的屈辱,心里不断咆哮着“都死了才好”,可触及父亲贾珍的目光,那份念头,如同明火遇到水,迅速熄灭。
须臾,也就过了不到十息时间,那被请来的郎中与药童从屋内走出,这边耳光声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白一块的门子,大喊着“不长眼的闯府了”,也急匆匆踏入了正院。
……
宁府外,时下已围了不少人鲜衣怒马的“乐子人”看热闹。他们不比寻常黔首,多是住在附近的权贵子弟,自是不惧贾家恶仆。
“公子,咱把这人给打了,该不会有事吧?”
二宝手里拄着木棍,按照贾峥要求,将麻袋放在偏门处,屁股下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门子,前后另有数名刚被贾峥轻松揍翻的小厮。
趁着说话的机会,二宝还偷摸着将身下人的胳膊揪了一把,在这杀猪般的叫喊中,以主仆只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是以这刚被贾峥揍在地上的门子,方才瞪他和公子最为凶狠。
公子说过,君子不报隔夜仇。
但见贾峥面对围过来的贾家门仆,又以背后驻足望过来的行人,依旧从容不迫,便是方才轻松几招制服了十来个门仆,他背上的书箱,依然稳稳背上,却是害怕给损坏了。
诗云: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大顺自太祖皇帝以来,便愈发重文轻武。
这一整箱的书,不仅是他蒙学以来的积蓄,而且是他在这世道里安身立命之本,来年取进士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