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纫秋一动不动的坐着,我故意在她身后三四步的地方停下。凭我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势威慑于任何人,这个距离都是绰绰有余。
四周的气氛略显紧张,庄淑仪欲出言缓和,却被我以眼神制止。
我对着姜纫秋的背影,玩味一笑。
默然有顷,我看见她因紧张而微耸的双肩蓦地放下,而后她认命地叹口气,起身慢慢转向我。
朱锦红裙、红珊凤簪,榴石耳珰、红宝花钿。
姜纫秋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云蒸霞蔚的红里,让我不觉目眩神迷——自然,我是被气的目眩神迷。
此番入宫的妃嫔中,除去二嫔二婕妤以外,姜纫秋的位份是最高的,然而我却将她打发到远离宫殿群的漪兰殿,便是表明我的冷落之意。
话本戏文上不是写得很清楚?遭遇冷落的妃嫔不是都处境凄凉么?树上掉落一片枯叶,都要陪坠几滴泪水!
可她姜纫秋哪里有废弃妃嫔的情状?通身装扮比宠冠六宫的妃嫔还要招摇。在这后宫是非之地,竟敢将我私下说与她的戏言散播得尽人皆知。
她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向我传递一个暗示——深宫之中人人希冀的帝宠,于她而言不值一哂。
想到此我不由冷笑,这妮子竟然跟我玩起了欲擒故纵!
既然她想玩,我不妨陪她玩到底。
姜纫秋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垂首跪下:“皇上。”
我本想悄悄瞪她一眼,但立即想到她那一句“他瞪人时左眼大右眼小”,便硬生生止住这个瞪人的动作。
庄淑仪见我来了,便要起身迎驾,我绕开跪在地上的姜纫秋,快步行至榻旁,按住她肩膀:“淑仪不必多礼,好好坐着就是。”
李华予对我欠身施礼,看看我又看看姜纫秋,示意我有人还跪着。我装作没看见,问道:“朕听说你从石阶上摔下,伤了筋骨,以后晚上不准四处走动。”
“是臣妾宫中侍婢失手打破了皇上御赐的水晶玲珑宫灯,深夜之中臣妾目力衰微,不慎从阶上摔落。”
我皱眉道:“似此等蠢笨侍婢,终不可用。不如将她打发入掖庭司做粗使宫女!”
李华予笑道:“皇上所言,皆因爱护臣妾,臣妾感激皇上圣恩。然而阿鹿是臣妾的陪嫁侍女,相伴五六年,是以臣妾不忍将她发去掖庭司。”
我尚未允准,早有一名宫女趋前跪下,叩首连连:“奴婢失手打翻灯烛,致使娘娘摔伤,圣上降下任何责罚,奴婢都甘心领受。只求圣上不要让奴婢离了娘娘!”
我沉声问道:“你叫阿鹿?抬起头让朕看看。”
阿鹿面色从容地抬起头,并不抬眼看我。我暗自点头,不愧是太傅府出来的人。
“朕记住你了。阿鹿,以后用心服侍你家娘娘,若再敢有闪失,朕定不饶你!”
阿鹿再次叩首,起身退下。
我起身,隔着芙蓉绣被,弯腰小心翼翼地揉搓李华予的脚腕,问道:“现在疼得厉害么?”
俯身之际,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也难怪一向不喜熏香的李华予,此时寝殿中篆烟袅袅雾气缭绕。
李华予笑道:“服药之后,已不是很疼了。”
我又揉动两下,直起身时恰好看见李华予正暗中向姜纫秋递眼色,后者轻轻摇头。
我佯装没看见,坐回到李华予身旁,有意隔开这二人的视线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