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瘦小的身子,好像被皮鞭抽打,发出一阵抽搐。之后,便是一片平静。
他揩净眼泪,抬头仰望着我:“奴才明白了。圣上想要奴才……怎么死?”终究还是孩子,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又禁不住哭了。
我迟疑良久:“朕先不杀你,你的兄长,朕会着人诊治。你若想把今日看到听到的说与外人,尽可试试看。”
陈圆叩首退下。
鹿脯笑问:“主君于心不忍?”
我哂笑一声,不置可否。陈圆是大长秋冯拂身边的人,他无论是死还是失踪,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与其杀死这个人,不如为我所用。
“陈圆进来时,谁当班值守?无故缺值者,杖毙!”
我用最平淡不过的口吻说道,随即拂一拂衣袖:“叫霜橙和香橘过来,与朕更衣,朕要前往西宫。”
***
慈寿宫东西廊庑之下,满列卤簿、随从。
我看向迎出来的冯拂:“还有谁在宫里?”随即瞟一眼跟在冯拂身后的陈圆。陈圆垂眸不敢看我。
“回圣上,皇太后也在,还有刑骠骁,也是才刚进宫来请安的。”
走进太皇太后平日燕坐的东暖阁,依礼向两宫太后请安。
“臣刑岳拜见陛下。”刑岳站起身,自觉退至下首。
我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抬眼笑望着刑岳:“朕数日未见将军,将军越发清减了。”
刑岳今日着一袭竹色锦袍,确是清瘦了不少。
内侍搭了一张坐席过来,预备放在我下首位置,请刑岳落座。
刑岳阻止道:“不必了。”他转向太皇太后:“启禀太后娘娘,臣今日还有事,臣请告退。”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刑岳如今避我,如避洪水猛兽。
太皇太后不觉皱眉:“虎头且留下,老身要说帝后大婚之事,皇后怎么说也是你同族之妹,你听了再去!”
我故意说道:“太皇太后明鉴,哪有才来就走的道理?好像在座有人要吃了将军一般!将军安心就坐,朕还想和你盘桓半日。”
说着话,我挥退布置坐席的内侍,向旁边挪了挪:“席褥宽大,将军来与朕同席而坐!”
刑岳抽抽嘴角,谢座后屈膝坐在席子另一侧,他故意离我很远,两人之间的空隙,足够再坐下一个胖子!
太皇太后转而对母后笑道:“他兄弟二人还是如幼时一般亲厚,老身看了不觉欣慰。”
我不禁抖了抖,太皇太后当真是难得糊涂!
“今日请皇帝过来,是商议大婚之事。刑家之女蕙祯,第出名门谦豫守礼,老身会同皇太后,册封其为皇后。”
我欠身答道:“臣尚年幼,内外诸事一概仰承两位太后主持。”
“皇帝弱冠之年,算不得年幼了,朝政自然不可再置身事外。大婚之后,老身将发下懿旨,着皇帝每十日至政事堂听政,另外礼部和工部的奏表,一律由皇帝批复。”
我张了张嘴,不敢置信。
刑岳自一旁俯首,声音不无讽刺:“恭喜陛下!”
我立即会意,忙起身避席叩拜:“臣当不负太皇太后厚望,谢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