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私自出宫,嘉郡王遇刺,我以为太皇太后一定会因此责难。然而,风波之后重归平静,太皇太后也只在我请安时不痛不痒数落两句,便就此作罢。
反倒是刑岳,亲自前往大理寺,查验刺客尸身,而后召集金吾卫、监门卫驻军,加强京城巡防。
如此一来,长安城中军民人人自危,我也只好明智地留在宫中。
宫闱静寂,常日无事。就在我闲极无聊、准备生出些事端的时候,刚刚可以下地行走的夏斯阙,抢在我前面,打破全部平静。
鹿脯报说,嘉郡王虽然伤势凶险,可好在年轻体强,伤口很快愈合。
因此,夏斯阙很快前往丞相府,行纳采之礼。但是他指名要娶的,不是崔府二小姐锦华,而是锦华的表姐,守寡的郭茹!
我真恨当时不在现场,但也能想象崔丞相平素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孔,在那一刻会形成怎样的扭曲!
我只知道,丞相府人当即捏了块绢帕入宫,一行哭一行状告嘉郡王。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母后气得晕了过去,我却听得五味杂陈。
夏斯阙再一次做了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但这一次,我没有嫉妒,只有羡慕。
他这分明就是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诠释什么叫做惊世骇俗!
***
“肆意妄为!老身绝不应允这门婚事!”
当日我走进慈寿宫正殿时,正好听见太皇太后苍老的呵斥声。
“无论今日皇祖母如何阻挠,孙儿迎娶郭茹之心,断无悔改!”
太皇太后被气得站起身,怒目而视夏斯阙。夏斯阙只垂手而立,面色平淡,但态度异常坚决。
殿中除了这祖孙二人之外,还有角落独坐的刑岳。此时刑岳半低着头,皱眉凝思,不知想什么如此出神,以至于太皇太后和嘉郡王眼看就要争吵起来,他竟不加劝阻,全然置身事外。
我故意高声道:“臣恭请太皇太后慈安。”
刑岳恍然抬头,站起身彼此见礼后,他走过去扶太皇太后坐回席上。
我站在夏斯阙旁边,躬身道:“太皇太后不必动怒,纳采之礼已成定局,没有收回的道理。或许六哥这样做,有他自己的理由,太皇太后不妨让六哥说来听听。”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算是允准夏斯阙说话。
夏斯阙躬身行了一礼:“臣是在践行圣人教诲!圣人所言,鳏寡孤独皆有所养,男有份女有归。孙儿失了王妃,郭茹恰好也死了夫君,我为鳏,她为寡,不是刚好在一起么?”
我差点笑出声,他这分明就是断章取义!
“你是大夏的从一品郡王,皇帝的兄长,怎么以再醮之妇为王妃!况且老身同皇太后许婚在前,六郎这样做,将皇家颜面置之何处!”
太皇太后声音里裹挟着怒意。说到底,不过是皇家颜面,因此消息传出后,一向偏爱嘉王的母后,才会被气得卧病不起。
我心下筹谋,想起那一日在厢房同姐姐争执不休的崔纨素,当日她尚且因不能入宫为妃而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今日却连王妃都做不成,不知要在府中哭成什么样子!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一个被骄纵坏了的小姑娘而已。
夏斯阙此举,对崔锦华来说,也确是过于残忍了!
不过在夏斯阙公然提出要娶郭茹那一刻,我便明白,他如此决绝,不是为了迎娶郭茹,他真正的意图,是拒绝崔锦华——这个刑氏以婚姻为名放在他身边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