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功夫游三江自己在屋里转悠,瞧见屋檐下有个养莲鱼的青花大缸,便信步走出来逗那缸里的鱼儿,
心说有钱人就是会玩,摆个缸养鱼,只看不吃,这便是古人说的“意趣”么?
他虽是桐木溪上鱼行的把头出身,可小时也进过私塾,也曾有过梦想的。
忽然背后有个声音:“小的冯三儿给将军磕头。”
他唬得心尖发颤,回身踹了那家伙一脚,骂道:“老三,你这辈子都是个贼!走路丁点儿声响都没有,你要吓死本将呀?”
“小人、小人就是个贼,也只会做贼,要没这点本事,小人今早在西塘就没命了。”冯三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回话说。
这人三十上下,长得很瘦,一双手倒纤细得似女人般。他本是活动在闽、赣边境的飞贼,常匿于青溪和临江两地往来作案。
这次是因盗了龙泉沈家祖上流传的一口宝剑遭到官府通缉,故而加入游三江的队伍藏身。
早上他是凭借水性和天生机敏,跳入个池塘躲过搜索,终于逃回来的。
“这么说,当时乱哄哄的你也没看清对面领头的到底什么模样?”
游三江问了几句,所得和他最初讲的没太大区别,便有些不耐烦。
“将军,小人不过是个微末之徒,逃命还来不及哪里顾得许多?也没人要我特地留意他们带队官模样呀。”
冯三说完就看对方眼神不善,眼珠一转赶紧说:
“呃,不过他们最能打的都穿青衣,所以小人想,要么是官军扮的护卫,要么是内里他们藏了支团练!”
“唔,这倒有可能!”游三江忽有醒悟,抬头看了眼冯三身后那八字胡:“朱校尉,你怎么看这事?”
朱校尉捋了把胡须:“说不好,可能性倒是有。不过,官军里会有哪个王八蛋这样聪明么?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
“这么的,”游三江指指冯三:“老三,你丢下弟兄们当逃兵,这罪过咱先给你记下。你去灵岩寺走趟,回来我就当这事一把抹过!”
“什么?”冯三回身一激灵:“将军,我的爷,小人、小人到那儿去干什么?被他们抓住肯定割了脑袋去领赏呵!”
“你先别歪嘴叫苦,听我说。”游三江带着坏笑看了眼朱校尉:
“给他扯白布做个旗。你去就说是避水大将军游某派来的军使,然后要求面见他们管队长官。
提几件事:首先,放回抓走的兄弟;其次,交出运输的军粮和车马;
最后,游大将军保证他们可以安全返回兴安绝不攻击。”
“将军,你要放了他们?”朱校尉鼓起眼珠来。
“娄元帅派咱们来,一是要截断官军这条粮道,一是从背后袭击凤栖关。
这帮人杀我两三百兄弟固然可恨,但假如他们真的交出粮食,我乐意放他们走,毕竟凤栖关比报仇要重要!
关口一丢,上饶、广信两城官军成了瓮中之鳖,这份功劳比杀两千民夫大得多。
朱校尉,你算过这笔账来没有?”
“哦,我明白了。只是……,有点便宜他们了。”朱校尉愤愤道。
“呵呵,所以冯老三,你去可不光是传这三个条件的。”游三江点点头
:“你还要记住他们主要军官都是谁,争取弄清楚到底还有多少官军,有没有民团,武器装备、甲胄都是什么样的?
总之,能看、能记多少都行,最重要领头的是谁,咱知道了名号将来报仇时也好找人,对不对?”
“呃,将军,这事谁都能做,干嘛非要我去?”
“你可以不去,那朱校尉就没必要留着他,拖到池塘边砍掉算啦!”
“啊?”
“啊什么,还不快滚!”
等朱校尉把冯三拖出去,再回来时,游三江已经坐在屋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丫鬟的小拳头在后肩上的敲打了。
“将军,我让那小子滚了!”
“到底还是去了?”
“他敢不去,我真敢砍了他!”
“嘿嘿……。”游三江笑了几声:“人都怕硬的。这种东西就是软骨头,黏黏糊糊,又想跟着咱们发财、又怕死!
啧,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睁开半闭的眼睛瞧了朱校尉一眼:
“自己找个小院没?好,晚点我叫人选一个给你送去。跟着爷就有这好处,咱游三江懂怎么照顾兄弟,绝不会吃独食!哈哈哈!”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冯三跪在天王殿的青砖地上,偷眼瞧着李丹,心里暗自纳闷:几百号杀人不眨眼的兄弟,怎么就叫这小子给包馅了?他觉得很怀疑,这定是官军设下的圈套,故意弄个小孩子出来要激怒游三江的!
“冯三?又是个飞贼!”
李丹觉得好笑,他了解完这家伙的身世以后看看麻、萧、周、潭四位营正,又瞧瞧下首坐着的顾大、杨乙两人,摇头道:
“我一路行来上饶,不意飞贼何其多也。这却是为何?”
“小的以为这倒不稀奇。”见没有官军在场,冯三胆子也大了些,点头哈腰地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