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小二眉开眼笑:“东家在楼上教少爷识字呢,您是常客不打紧,请楼上说话吧。”
“行,反正我认得路,你自去忙好了。”李丹挥挥手,叫小二给李勤端来茶水、点心,让他在下面等着,自己“蹬蹬”上楼。
先前县衙前早已布露诏告,按先帝驾崩时的例,本次国丧期百日内官员、勋贵不得宴饮作乐,民间三十日内全国不可狎妓、丝竹音乐、饮酒,禁五人以上宴会及嫁娶事。
如今已经临近百日,不过由于出了应天府那案子,弄得人人皆知皇帝哀恸,宁可多忍耐几日不敢触这霉头。
李丹见店内莫说官员了,连来吃酒、会友的百姓都仅仅半满,对鸿雁楼这样全县闻名的酒楼来说也真够清淡。
怪不得听闻李府办家宴小二和账房脸上笑开花,这该算天上掉下来的大生意吧?
他是熟门熟路的,进去找到顾掌柜,对方满口答应。
两人说好细节和时间,顾掌柜要送李丹,被他挥挥手谢绝了,自己摇摇摆摆地出来。路过一雅间,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引起了李丹的注意。
只听一个干瘪的嗓音说:“陈仕安这种事放在谁身上焉有不躲之理?那李家二奶奶还算聪明,即刻退婚没二话。
不然,嘿嘿,怕是老夫这时已向学正大人告他一状了!”
“不过,听说这李五郎自己极不情愿哩,在家和他母亲大闹了一场!”另一人说。
“是呵,本府最年轻的秀才为了婚事顶撞寡母,这话听上去……啧啧,也不怎么好。”
又一个声音说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做出这般举动。”
“哼,那你让他如何?”
干瘪嗓道:“他不如此,同学笔友必指斥其无耻,就算有功名在身,将来乡试考官说此人品行有亏,一句话就可咄落。
倒是现在这么一闹还好些,至少人不以其为其德行卑劣了。
唉,那位已故的李老爷呀,当初大约是没想到陈家会有这等颠覆的事情。
其实李公如果好好想想,就会知道两家门户不对,这门亲事必无好结果的!”
“哦?请教铁先生,这话怎么讲?”
“你瞧,陈家是个破落的,若未娶尉氏女子,那陈仕安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何谈中进士?
即便后来中了,吏部老爷看他呆头呆脑,又无银钱奉献,所以点他去庐江做个学官。
可巧遇到李文成公李穆,因同乡关系两家联姻,李文成又帮他走关系谋了一任淮安府学正,这才有机会高升至应天。
李府是怎样的门楣?先帝立坊旌表的诗书世家,三代进士及第。陈仕安把女儿嫁过去,算高攀啦!
所以我才说两家其实门户不对,李文成实是不善识人呐!”
这人在里面口若悬河,不料早惹得小元霸在外面勃然大怒。心想这厮背后叽咕我亡父长短,好没道理!
正想推门进去理论,忽见小二捧个托盘来上菜,便招手唤他过来,轻声问:“里面是谁?我听有个姓铁的,似乎声音耳熟。”
小二笑着回答:“三郎不记得了?县学的铁教谕嘛!咱县里姓铁的就只他一户。”
“哦!我想起了,小时在族学里的先生,我就是掀了他的桌子所以退学的!”李丹想起来,眼前出现个尖嘴脸的山羊胡子形象。
他示意小二送菜进去不要提自己在外面,却站在走廊上继续听他们是否有后话。
里面三个人待小二出去,又让回酒。那铁教谕的干瘪声音再次响起。
“唉!陈仕安不曾料到,那李文成知府做下来政声显著,眼看要调入京去做京兆丞了,谁知黄水淹来丢了性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家这座大庙甫一落成便倒了,却是可悲至极!”
“铁先生的意思,是说那陈仕安运数不济,还是交友不慎?”
“你说呢?老夫可什么都没说,哈哈哈!”
李丹此时已经气得牙关紧咬,心里骂道:“这老匹夫,真不知死活么?”
转念一想今日大哥喜报,不宜闯祸,全家又都等着他回去操办夜宴,只得忍了又忍。
“罢、罢,今日算这厮运气好,我且放他一放,过后算账!”
刚刚这样想,就听那铁教谕向两人告罪说要小解。
李丹忙手脚向两侧蹬住,蹭蹭两下上了房梁,眼看那教谕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从自己胯下经过,转弯去了茅厕。
李丹从上面下来,蹑手蹑脚跟在其身后,心想:“这教谕虽不入流,大小也算是个吏员。
我若伤了他需是不好,但教训下显然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回头认好退却路径,便踅在茅厕外墙边等着。
这铁教谕与友人饮酒、闲聊好不畅意,方便完后抖擞精神回头正往回走。
李丹在墙角听得脚步声来得近前了,忽地闪身而出。
那铁教谕见道影子闪过,唬得张口要喊。
一个“谁”字尚未出口,李丹老拳已至,第一下封住他眼睛,铁教谕脑袋里开个铁匠铺子,叮叮当当乱响,眼前金星乱迸;第二拳又至,却砸在他下颌,顿时嘴里冒出血来,某颗牙也咽到肚里去了。
铁教谕向后栽倒,头撞在地面,好大的“咕咚”一声。
等到他明白过来发出哀嚎,有人听到跑来查看时,打人的早不知去向,整个鸿雁楼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李家兄弟俩已经来到街上,李勤回头看看,扯扯兄长衣袖:“三兄,他们酒楼里好像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酒楼里醉酒汉子乱叫喊是常有的事。”李丹轻松地应对,李勤很诚实地相信了,跟在他后面摇摇摆摆地往家走。
虽然鸿雁楼乱了好大阵子,不过到约好的时辰人家还是派了厨子和帮佣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