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半闭着眼睛,有些沙哑地说道,“想不到,这个年宏恺竟然是一个如此重情的汉子,二十年如一日守护着一个誓言,虽然手段极端,却也符合人性……”
冯承望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回头对绍语彤说道,“语彤啊,我怎么觉得你一直知道事情的始末呢……”
绍语彤淡淡一笑,扬起嘴唇说道,“冯队,你说作为一个正宗阴阳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这个神棍,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死这么多人!”陆晓回头气道,但眼神中看绍语彤已经有了一些敬佩。
绍语彤呵呵笑道,“这些人不该死么?”
“这……”陆晓也一时不知如何判断。
倒是冯承望朗声笑起来,他看着绍语彤狐媚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谁是主谋,或者谁是那个厉鬼,不过天道有常,真的像那句话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年宏恺的后半生已经废了,一个阴毒的咒怨让这么多人置身其中,想来确实让人感慨,有时我都不得不承认,除了科学不能解决的事情外,许多事连法律也不能解决,我说语彤啊,你可真沉得住气,非等女鬼杀完所有仇人你才出手,差点连无辜的小孩也跟着丧命,不过我觉得你一定是不想让他伤害小孩才出手的吧?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替天行道的意思?”
绍语彤哈哈大笑起来,“那倒不是,”她转过头对陆晓挤眉弄眼说,“还有,别叫我神棍……我是阴阳师,五行阴阳师正宗!”
她轻松地这样说道,心中忽然却如警钟鸣响一般,响起了数代家族先祖的遗训,此刻绍语彤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两千年前的某个深夜,在齐国边镇的一个破旧茅屋内,他的先祖临终时,伴着一盏青灯,身旁随侍的只有自己的子嗣,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绍语彤心中反复响起:
“……凡我绍氏后人,终身须遵守以下契约三项,一:避世。二:不妄杀生。三:不坏天道伦常……
……凡我绍氏阴阳师后人,终身不得为官,唯以教书育人为徒,不可逾越权力之沟壑,切记避讳官府之人、堂上之差,以免丛生冤孽……
……此乃五行阴阳师恪守之诺言,望吾儿谨记……”
转眼已经到了初冬,自从一个多月前鬼婴案完结后,陆晓就没再见到绍语彤,一则派出所这一月来处于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里,曹信鸿被市局训话后脾气越发暴躁了,声称一定要完成一份关于鬼婴案的合理报告,还要符合科学逻辑,一面心有余悸地将派出所做了个重新布局,尸检房被安排到负二楼,关闭了整个负三层,同时完成了大楼的改造,能加窗户的地方都开了窗,无奈还是阴森森的;二则陆晓也在蒙着头完成那份不可能完成的报告,冯承望又去了外地学习,一下子里里外外的事务都落在了陆晓身上,任他长出三头六臂也做不完。
栾语曼在案子结束后回到学校,据陆晓观察安分了许多,尤其是在晚上基本不出门,看来鬼婴案对她的影响是几人中最大的。
谈话中也很少提到绍语彤,想必小妮子还没有走出案发现场那一幕的阴影吧。
倒是绍语彤主动给陆晓打了许多电话,内容却只有一个,让他在十二月七日下午三点去那个曾经闹鬼的宿舍把戾瓶取回来给她,陆晓本来不想专门跑一趟,始终感觉怪怪的,再说也没有适当的理由进入别人的宿舍,于是一直推脱着不去。
一直到了十二月七日当天,绍语彤的电话果真如期而至。
“我说陆大警官,你到底来是不来啊?”电话那头绍语彤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完全想不出一个阴阳师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晓正在埋头写报告,没好气地回答道,“为什么非要我去?有那么多崇拜你的学生,随便找一个不跑得屁颠屁颠的。”
“那可不一样,”绍语彤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语气,“只有你符合条件啊……”
“什么条件?”陆晓其实已经在换衣服了,只不过现在仍想逗逗这个神乎其神的阴阳师。
“这个……呵呵,谁让你是鬼瞳呢……”这家伙终于说出真话了。
陆晓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变着法想见他,根本就是为了那个瓶子!虽然有些生气,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换好衣服出门了。
“下午两点半到三点间,宿舍里是没人的,你给宿管员说帮我取点东西,他会放你进去的,顺便还会给你开门。”绍语彤扔下一句话后挂了电话。
这就有些过于自信了吧,学校又不是你开的。
陆晓心里想着,驾车往淝水大学驶去,外面人群熙熙攘攘,让多日不见蓝天的陆晓心情有些舒畅,虽然石桥镇没有几个冬日是艳阳高照的,不过今天的天气似乎还不错,几缕阳光透过云层射下来,在警车前方激起片片眩光。
半个多小时后陆晓居然按照绍语彤所说的办法进到了宿舍里,热情的宿管员阿姨还给他打开了寝室的门,阿姨喃喃地说,“绍教授对学生就是好啊,说这间寝室的灯暖有点问题,果然就叫了水电工来了,学校的水电师傅今天正好放假,呵呵,小伙子你长得好俊啊,怎么做起水电工了?”
“去你的水电工……”
陆晓在心里已经把绍语彤骂了几百遍,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宿管阿姨的话。
阿姨打开门后就等在门外了,看来学校的校工培训的确是非常到位的,丝毫不敢打扰学生的私人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