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见识浅薄时,无论看到什么新鲜事物,可能都会感到震惊。
而一旦随着年岁增长或在一定时间里历经太多变故,那对于很多未曾见识过的事物,也都不会展露出任何惊讶的态度。
可是,即便心性沉静如水,一旦见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直击自己三观建立基础的事物时,恐怕只有完全失去感情的人,才能毫无思绪波动。
侯长山不仅心性并非沉稳,甚至阅历都算不得丰富,当他鼓起勇气,进到石碑之内,陡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静如往。
侯长山经过长时间的“坠落”,终于感觉实地的存在,他堪堪站定,五感也在逐渐恢复。
而他眼前的景象,随着他视觉的恢复,如一幅画卷,缓慢展开。
此方并非他脑海中所想那般,是什么阴暗诡秘的地洞,反而是鸾鸟和鸣,山青水绿,甚至有莫名的白云和暖阳。
这还不是最令侯长山惊讶的,如此景象,侯长山也在一些秘境中经历过。
而最是骇人的,却是远处有一片瓦屋错落排列的村落,在村落入口处,竖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古体字,端正地写着“侯氏祖地”。
那是侯长山幼年时成长的地方,侯长山看着彼处,心中莫名想起,自己这幅模样,就是走出祖地时的样子,历经数十年,即便境界飞涨,也未再有较大变化。
“难道我走出祖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就是虚妄,现在我终于清醒?”
侯长山甚至脑海中生出如此妄念。
侯长连忙感知体内的灵力程度,发现依旧是玄烟境界,这才略微放心。
那,眼前的侯氏祖地到底是什么东西,侯长山心中仍旧是警铃大作。
眼见在外围绕了一大圈,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本着一直耗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的侯长山,最后决定,只有进到这明显有问题的祖地内部,估计才能彻底解开此处的秘密。
侯长山亦步亦趋,缓慢向立有木牌的祖地村口行去。
一路上,奇兽灵鸾在侯长山附近徘徊,似是表露友好,侯长山不解,他对这些灵兽毫无印象。
在他的记忆中,侯氏祖地就在一片再寻常不过的低矮山坳之中,从未有什么灵兽现身,山野间,连寻常的野猴都难见到。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侯长山越往前走,心中越是腹诽道。
等到临近村口时,侯长山停下脚步,他需要再做些心理准备,才敢踏入这片明显就有问题的地方。
“里面看起来连人都没有,这也太渗人了……”
侯长山深吸数口气,心中不断吐槽。
终于,在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后,侯长山还是继续向前进发。
就这数十步的距离,侯长山仿佛走过数十年,每一步,侯长山都感觉自己的人生倒退一步。
每一步走过,侯长山的人生经历便模糊一年,直至侯氏祖地的村口,侯长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侯长山挠了挠头,似乎又有了几分印象。
“我是……来祖地修行的?”
侯长山看着村口木牌,脑海中翻起父母和家中长辈对他的叮嘱,原来他是受家族使命,来此处修行历练,唯有获得祖地长老的认可,才能重回家族,走向广阔的修真世界。
只是,那股记忆总有一种遥远的错觉,是自己睡迷糊了吗?
侯长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从小就是家里最勤奋的孩子,他身上肩负着振兴他这一脉的重任,可没时间胡思乱想。
修炼,修到足以碾压所有人的境界,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怀揣如此信念,侯长山踏入这片侯氏祖地之中。
从外面看去,本是只有仙兽出入而一人也无的村庄,在侯长山进入之后,陡然变成人来人往,充满生活气息的凡人山村。
而那些原本四处进出的灵兽灵鸟,也收敛周身的灵光,变成普通的鸟兽,不过依旧围绕侯长山四周。
其后,祖地最年长的大长老,领他去到祠堂之中,认真聆听祖宗告诫后,侯长山正式开始了,在祖地之中的修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侯长山做过祖地中每一位居民的工作,他也迎来送往,接待和送走了无数家族中前来历练的少年。
可以为什么他还不能出祖地呢,是因为他想要出去的愿望太强烈吗,可以有些人进来之后以死相逼,最终也送出了啊。
是因为他不想出去吗,可有些就想在祖地里混吃等死的族人,最后也被送出去了啊。
是他修为不够吗,他在这里修行,境界一日千里,这祖地之中,仅有几人的水平在他之上。
是因为他乐于如此吗,不是,他问过大长老好多次,但是大长老总是告诉他,还没到时候,所以他信了,所以他留下来了。
“到底为什么呢?”
侯长山在又送走一名族内的天才少年后,又开始问自己这句话,不过依旧没有答案。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侯长山刚在村口回头,便看见祖地房屋间中冲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跌撞着来到侯长山面前,几乎是哭着说道:“大长老……大长老他不行了,长山你快去看看啊……”
侯长山心间猛地漏了一拍,随后搀起妇女,头也不回得朝祖地深处的祠堂跑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不往大长老的家里去,他仿若心有灵犀,就是知道大长老此刻就在祠堂之中。
越过祠堂内外拥挤的人群,侯长山面色苍白地跪在大长老的床榻之前。
大长老此时形容枯槁,但看向侯长山的眼神依旧慈爱。
“长山,你是我侯氏一族的骄傲,你之前,没有人的修炼速度如你这般快速,你之后,又有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比肩你的人才,但是长山,修真界中比你强,天分比你好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如果你出去,你定然要面对无数挑战,你真的愿意离开吗?”
“对啊,我真的愿意离开吗?”
侯长山闻言,怔怔无语。
他从来都是自信的,他知道他在侯氏一族中,是此代乃至之前所有世代中,天分最佳之人。